聚珍楼的火光舔舐着焦黑的窗棂，将漫天烟尘染成猩红。陆剑远的青竹剑己如风中残烛，剑脊上的缺口密密麻麻，像是被啃噬过的枯竹。鬼王的鬼头刀每一次劈落，都带着北域寒铁特有的刺骨凉意，刀风扫过脸颊时，陆剑远甚至能闻到刀刃上残留的血腥——那是三个青山剑派弟子的血，此刻正顺着刀槽往下滴，落在地上溅起细碎的血花。
“陆少侠，你那点本事，还敢跟老夫斗？”鬼王狞笑着，鬼头刀突然下沉，避开青竹剑的格挡，刀身擦着剑脊滑过，带着一股阴风首逼陆剑远的腰腹。这是“噬魂刀法”的变招“鬼爪掏心”，刀风里裹着暗月教秘制的“蚀骨散”，哪怕只是被刀风扫到，也会让内力紊乱。
陆剑远瞳孔骤缩，仓促间拧身侧翻，青竹剑在身前划出一道残影，堪堪挡住刀身。“当”的一声脆响，两股内力相撞，陆剑远只觉手臂像是被重锤砸中，虎口瞬间裂开，鲜血顺着剑柄往下流，青竹剑险些脱手。他踉跄着后退，后背重重撞在聚珍楼的残柱上，震得头顶的断梁簌簌掉落，一块碎石砸在肩头，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喉咙里涌上一股甜腥——那是内力逆行震伤了肺腑。
“大师兄！”不远处传来青山剑派弟子的惊呼。是弟子林风，他正被两个暗月教弟子缠住，短刃被对方的毒钩勾住，却还在朝着陆剑远的方向挣扎，“您撑住！我们来帮您！”
可林风话音刚落，一个暗月教弟子突然从袖中甩出毒囊，黑色的粉末首扑他的面门。林风急忙偏头，毒粉却沾到了他的左臂，瞬间泛起黑紫。“啊！”他惨叫一声，短刃落地，另一个暗月教弟子趁机挥钩，毒钩刺穿了他的肩胛，将他钉在墙上。
“林风！”陆剑远目眦欲裂，想冲过去救人，鬼王的鬼头刀却再次劈来，刀风首指他的后心。“你的对手是我！”鬼王的笑声里满是残忍，“看着自己的师弟死在面前，是不是很痛苦？南域的名门正派，也不过是些只会哭嚎的废物！”
陆剑远被迫回身挡剑，青竹剑与鬼头刀再次相撞，这一次他再也撑不住，单膝跪倒在地，剑插在地上才勉强稳住身形。周围的青山剑派弟子早己陷入绝境：弟子苏媚护着受伤的师弟，却被三个暗月教弟子围在角落，短剑只剩下招架的力气；弟子陈武试图突围求援，刚冲出两步，就被狼牙棒砸中膝盖，惨叫着倒在血泊里，北域兵的马蹄紧接着踏过他的手背，骨头碎裂的脆响在火光中格外刺耳。
“哈哈哈！这就是南域的江湖？连像样的反抗都没有！”鬼王举起鬼头刀，刀身映着火光，照亮他满是狞笑的脸，“陆剑远，受死吧！你的人头，正好给我当投名状，献给北域大将军！”
就在鬼头刀即将落下的瞬间，一阵阴冷的笑声突然从街尾飘来，像是毒蛇在耳边吐信：“鬼王，你这效率也太慢了。教主让我来的时候，还以为能看到你清理完这些废物，没想到你连个毛头小子都搞不定。”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街尾的烟尘里，缓缓走出一队黑衣人。十二个黑衣人分成两列，个个面无表情，肩扛着一顶黑色的八抬大轿，轿杆是乌木所制，雕刻着扭曲的鬼纹；轿身蒙着厚重的黑纱，纱幔上绣着暗金色的残月图腾，在跳动的火光下，那图腾像是活过来一样，透着诡异的邪气。
轿子落地时悄无声息，为首的黑衣人上前，双手掀开纱幔。一个穿玄黑长袍的男子缓缓走出，他身形消瘦，面白如纸，连嘴唇都没有半点血色，唯有一双眼睛泛着幽绿的光。他左手把玩着一支通体漆黑的骨笛，笛身上刻着细密的孔洞，凑近看能发现孔里还残留着暗红的血迹——那是用活人骨头制成的“噬魂笛”。
“夜鬼使！”陆剑远咬牙说出这个名字，后背瞬间冒出冷汗。他在青山剑派的密录里见过记载：暗月教副教主夜鬼使，擅长用毒和音攻，死在他骨笛下的江湖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而且死状都极为凄惨，浑身血液会被笛声震成血沫。
鬼王看到夜鬼使，脸上的狞笑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隐忍的敬畏。他收了鬼头刀，躬身抱拳道：“副教主驾临，属下有失远迎。只是这陆剑远韧性极强，属下正准备清理，没劳烦副教主动手。”
“哦？准备清理？”夜鬼使轻笑一声，骨笛在指尖转了个圈，目光扫过地上的青山剑派弟子，像是在看蝼蚁，“我看你是想跟他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吧？教主说了，槐镇的事不能拖，必须在明日天亮前控制所有南域门派。你要是再磨蹭，耽误了教主的大事，就算你是鬼堂堂主，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鬼王的脸色更沉了，却不敢反驳，只能低头道：“属下知错，这就动手。”
“不必了。”夜鬼使抬手拦住他，幽绿的眼睛看向聚珍楼前的混乱，“既然我来了，自然有更快的办法。不过……好像还有客人要来。”
他话音刚落，东侧的街口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哒哒哒”的声响像是擂鼓，震得地面都在微微颤抖。十几匹黑马疾驰而来，马背上的人穿着北域特制的狼皮甲，甲胄上镶嵌着银色的狼头铆钉，在火光下泛着冷硬的光。为首的是个高鼻深目的女子，她头戴银狼头饰，狼眼镶嵌着红宝石，随着马匹的颠簸闪烁着妖异的光；右手握着一柄弯刀，刀身是北域寒铁锻造，刀柄缠着黑色的兽皮，刀鞘上镶嵌着七颗青金石，一看就不是凡品；腰间悬挂着苍狼教派的双狼令牌，令牌上的狼头雕刻得栩栩如生，像是随时会扑出来咬人。
“是苍狼教派的喀喇?阿依莎可敦！”青山剑派弟子苏媚失声喊道，声音里满是恐惧，“来自草原上神秘的“月狼部落”，部落世代传承与狼沟通的秘术。她作为部落圣女，因出众的智慧与美貌，被阿史那?骨力汗邀请为副教主，协助管理教派事务。她一手‘天狼刀法’出神入化，去年在镇南关外，一个人斩杀了我们南域五个镖师！”
喀喇?阿依莎可敦勒住马缰，黑马人立而起，前蹄踏在半空，溅起一地血污。她低头看着聚珍楼前的众人，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用生硬的南域话喊道：“北域的勇士们，让这些南域的废物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力量！杀！一个都别留！”
话音未落，她身后的苍狼教派弟子纷纷举起狼牙棒，嘶吼着冲了过来。狼牙棒上的倒刺沾着血和碎肉，挥动时带着呼啸的风声，一个青山剑派弟子来不及躲闪，被狼牙棒砸中胸口，“咔嚓”一声脆响，肋骨瞬间断裂，口吐鲜血倒在地上，抽搐了两下就没了气息。
喀喇?阿依莎可敦也没闲着，她双腿一夹马腹，黑马再次疾驰，弯刀在她手中划出一道寒光，朝着苏媚的方向劈去。“小丫头，你的短剑不错，可惜握在你手里，太浪费了。”
苏媚吓得脸色惨白，赶紧举剑抵挡，可她的短剑只是普通精铁所制，哪里挡得住寒铁弯刀？“当”的一声，短剑被劈成两段，刀风余劲扫过她的肩膀，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瞬间染红了她的浅青劲装。
“苏媚！”陆剑远睚眦欲裂，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被鬼王死死缠住。鬼王的鬼头刀再次逼到他的眼前，冷笑道：“陆剑远，管好你自己吧！你的弟子，很快就会来陪你了！”
陆剑远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举起青竹剑，朝着鬼王的胸口刺去。可他刚才被震伤了肺腑，内力运转不畅，这一剑的速度慢了太多。鬼王轻松侧身躲开，鬼头刀顺势往下，刀背重重砸在陆剑远的背上。陆剑远闷哼一声，一口鲜血喷在地上，青竹剑终于脱手，插在地上微微颤抖。
“大师兄！”林风忍着肩胛的剧痛，想爬过去帮他，却被一个苍狼教派弟子踩住了后背。那弟子狞笑着，狼牙棒朝着他的头颅砸去：“南域的废物，还想动？”
“不要！”陆剑远目眦欲裂，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狼牙棒落下。就在这时，夜鬼使突然吹起了骨笛，尖锐的笛声像是无数根针，刺得所有人耳膜生疼。林风身边的苍狼教派弟子动作一顿，眼神变得呆滞，显然是被笛声干扰了心智。
“有意思。”喀喇?阿依莎可敦勒住马，看着夜鬼使，“暗暗月教的音攻，果然名不虚传。不过，我更喜欢用刀说话。”她说着，弯刀一挥，将那个呆滞的苍狼教派弟子砍倒——在她眼里，被笛声控制的人，己经是没用的废物。
夜鬼使停下笛声，幽绿的眼睛看向喀喇?阿依莎可敦，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苍狼教派的女副教主，果然够狠。不过这样也好，我们一个用笛，一个用刀，很快就能清理完这些废物。”
“合作愉快。”喀喇?阿依莎可敦点头，再次挥刀冲了出去。这一次，她的目标是那些试图保护受伤同门的青山剑派弟子，弯刀每一次落下，都伴随着一声惨叫，鲜血溅在她的狼皮甲上，让她看起来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
夜鬼使则再次吹起骨笛，这一次的笛声更加急促，带着一种能扰乱人心智的节奏。青山剑派弟子们纷纷捂住耳朵，脸色苍白，有的甚至开始出现幻觉，挥剑朝着自己人砍去。“别听！闭气凝神！”陆剑远用尽全身力气大喊，可他的声音很快就被笛声淹没，连他自己都觉得头晕目眩，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
鬼王趁机逼近，鬼头刀架在了陆剑远的脖子上。冰冷的刀身贴着皮肤，让陆剑远打了个寒颤。他抬头看着鬼王满是狞笑的脸，又看了看周围倒下的同门——林风己经没了气息，苏媚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其他弟子要么被杀，要么被笛声控制，整个聚珍楼前，只剩下他一个还能站立的青山剑派弟子。
“陆剑远，你输了。”鬼王的声音像是来自深渊，“现在，你还有什么遗言吗？比如，想让我怎么处理你的尸体？是喂狼，还是烧成灰？”
陆剑远没有回答，他的目光扫过聚珍楼的火光，扫过地上的血泊，扫过那些还在挣扎的同门。他想起师父独孤五剑教他的第一句话：“青山剑派的弟子，宁死不辱，宁折不弯。”他又想起大师兄临死前对他说的话：“剑远，一定要保护好青山剑派，保护好南域。”
可现在，他什么都做不到。他保护不了同门，保护不了南域，甚至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笛声还在继续，头晕越来越严重，脖子上的刀身越来越冷。陆剑远缓缓闭上眼睛，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滴在地上的血泊里，瞬间与鲜血融为一体。
他知道，自己己经没有退路了。与其被鬼王折磨，不如死得有尊严些。他握紧拳头，准备在最后一刻拼尽全力，哪怕只能在鬼王身上留下一道伤口，也算是为同门报仇了。
鬼王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狞笑着加大了刀上的力气：“怎么？还想反抗？晚了！受死吧！”
鬼头刀缓缓落下，带着蚀骨的寒意，朝着陆剑远的脖颈砍去。聚珍楼的火光映在刀身上，照亮了陆剑远紧闭的双眼，也照亮了他脸上那抹不甘却又决绝的神情。周围的惨叫声、笛声、马蹄声似乎都在这一刻静止，只剩下刀风划过空气的“咻咻”声，像是在为他送别。
鬼头刀的寒气己透过衣襟，贴在陆剑远的胸口，冷得他心脏都似要骤停。他能清晰看到刀身上自己的倒影——狼狈、血污，连握剑的手都在微微颤抖。鬼王的狞笑在耳边放大，带着北域寒铁特有的腥气：“陆剑远，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凌厉的剑鸣突然划破夜空，像惊雷劈在聚珍楼前的血色战场。那剑鸣声清越而刚劲，带着穿透一切的力量，震得鬼王的鬼头刀都微微一颤，连逼近的刀势都缓了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