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刚过,槐镇中心的聚珍楼就被江湖人围得水泄不通。楼前的青石板路上,挤满了扛兵刃、挎包袱的汉子,连二楼的窗台都扒着人,伸长脖子往楼里望——今日是百宝会开幕的日子,聚珍楼作为镇里最大的楼阁,一楼大厅设满展台,二楼是雅间,能进雅间的,要么是名门正派的首领,要么是家底丰厚的江湖富商。
秦墨书和潘汉文混在人群里,前者挎着个鼓囊囊的布包,里面装着几锭碎银子和半块刚买的芝麻饼,后者手里攥着个旧算盘,指尖还沾着点墨渍,活脱脱一副跑江湖收杂货的商人模样。潘汉文踮着脚往楼里看,只见大厅里的展台前挤满了人,吵吵嚷嚷的声音顺着门缝飘出来,他忍不住小声问:“师父,这聚珍楼看着比悦来客栈气派多了,里面的珍宝真有那么好?”
秦墨书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粗布褂子,目光扫过聚珍楼门口的两个守卫——他们穿着灰布劲装,腰间却别着苍狼教派的令牌,只是令牌被藏在衣襟里,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聚珍楼的东家是南域的‘万宝阁’,平时只在金陵、苏州这些大城市开分号,这次来槐镇办百宝会,本就透着古怪。”他压低声音,“你看门口的守卫,表面是万宝阁的人,实则是苍狼教派的弟子,这楼里的情况,怕是早被他们控制了。”
两人跟着人流往楼里走,刚进大门,一股混杂着檀香、药香和金属冷意的气息就扑面而来。大厅里摆着二十多张梨花木展台,每张展台上都铺着红绒布,上面摆着各式各样的珍宝——有泛着冷光的玄铁护腕,护腕上刻着防滑的纹路;有泛黄的古籍抄本,封面上写着《流云心法》西字,引得几个穿书生衣袍的人围着看;还有瓷瓶里装的丹药,瓶塞一打开,就飘出淡淡的清香,旁边的小贩喊着“凝神丹!能定心神、抗!十两银子一颗!”
“师父,那凝神丹是不是真的有用?”潘汉文盯着瓷瓶,想起昨晚苍狼教派说的迷魂烟,心里动了念头,“咱们要不要买两颗?”
秦墨书拉了他一把,示意他别停在展台前:“别凑热闹。这凝神丹看着是好东西,可谁知道里面有没有加别的料?万宝阁和苍狼教派勾连,说不定这丹药是用来引江湖人上钩的——你看买丹药的人,都是些没什么内力的小门派弟子,真有本事的,根本不用靠这个。”
两人顺着展台间的缝隙往前走,沿途看到不少争抢珍宝的场面:一个穿短打的汉子和一个道姑抢一柄青铜匕首,汉子力气大,一把夺过匕首,道姑气得拔出拂尘就要动手;还有两个商人模样的人,为了一本《毒经》抄本吵得面红耳赤,唾沫星子都溅到了展台上。潘汉文看得咋舌:“这些人也太疯了,不就是些寻常珍宝吗?至于这么抢?”
“寻常珍宝?对他们来说可不是。”秦墨书指了指一个围着玄铁护腕的壮汉,“那是烈火寨的二当家,他们寨子里缺防御的兵器,这玄铁护腕能挡普通刀剑,对他来说就是宝贝。”他又指了指看《流云心法》的书生,“那是三流门派‘清风派’的弟子,他们门派的心法早就过时了,这《流云心法》虽不是顶级秘籍,却能让他们的内力提升一截。”
他顿了顿,语气沉了些:“不过这些人里,十有八九是冲着中期的逐日刀来的。现在抢这些寻常珍宝,要么是真需要,要么是故意装样子,怕被人看出目的——你看二楼雅间的人,哪个不是稳坐着?他们才是真正等逐日刀的。”
潘汉文顺着师父的目光望向二楼。聚珍楼的二楼有十几个雅间,每个雅间的窗户都挂着竹帘,能隐约看到里面的人影。其中一个靠窗的雅间里,坐着个穿朱红长袍的人,正是昨日在街头劝和的天门领头人——他手里端着茶碗,目光却没落在楼下的热闹场面,反而盯着展台上一幅卷起来的古画,眼神里透着几分急切。
更让潘汉文在意的是,天门领头人身后的两个弟子,正假装整理衣袖,悄悄从怀里摸出个黑色的小纸包,然后趁人不注意,将纸包里的粉末倒进雅间外的楼柱缝隙里。那粉末是黑色的,倒进去时还簌簌作响,顺着柱缝往下渗。
“师父,你看!”潘汉文赶紧拉了拉秦墨书的袖子,声音压得极低,“天门的人在往楼柱里塞东西!”
秦墨书早就注意到了,他不动声色地往二楼雅间的方向挪了挪,正好旁边有个小贩扛着一筐苹果走过,挡住了守卫的视线。他假装被苹果筐绊了一下,踉跄着往楼柱边靠了靠,右手扶在柱身上时,指尖飞快地沾了一点残留的黑色粉末,然后顺势缩回袖中。
两人很快退到人群后面,秦墨书拉着潘汉文走到一个没人的角落,背对着众人,将沾着粉末的指尖凑到面纱下(为了掩人耳目,他们早上特意买了粗布面纱罩在脸上),轻轻嗅了一下。那粉末没有明显的气味,只有一丝淡淡的煤油味,秦墨书心里一沉,转头对潘汉文比了个“火油”的手势——右手虚握成拳,然后上下晃了晃,再指了指楼柱。
潘汉文瞳孔一缩,赶紧小声问:“师父,真是火油?他们往楼柱里塞火油干什么?难道想烧了聚珍楼?”
“不止这么简单。”秦墨书的声音里透着凝重,“聚珍楼是木质结构,楼柱里塞火油,一点就着。再结合昨日苍狼教派说的迷魂烟,他们怕是想先用药把人迷晕,再放火封楼——到时候楼里的人要么被烟熏死,要么被火烧死,连逃都逃不出去。”
“太狠了!”潘汉文攥紧了手里的算盘,指节都泛白了,“那咱们要不要现在就告诉大家?要是晚了,说不定真要出人命!”
“不能说。”秦墨书摇摇头,“咱们现在身份是商人,突然说天门要放火,谁会信?反而会暴露咱们的身份。再说,苍狼教派和天门的人肯定在盯着,咱们一有异动,他们立马会动手。现在只能先忍着,看看他们下一步要干什么。”
潘汉文咬了咬牙,只好点点头,目光又落回楼下的展台。此时,一个穿锦缎长袍的掌柜正捧着个锦盒走上展台,锦盒打开,里面躺着一块羊脂白玉佩,玉佩上刻着展翅的鸾鸟纹,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上面,泛着温润的光泽。
“各位英雄!”掌柜的清了清嗓子,声音透过扩音的铜喇叭传得很远,“这是南域前朝的鸾鸟玉佩,玉质细腻,雕工精湛,最关键的是,玉佩里藏着‘清心咒’的刻纹,戴在身上能安神定魂,还能轻微抵御毒物!起拍价五十两银子,有想要的英雄可以出价了!”
这话一出,楼下顿时安静了不少,不少人都盯着那块玉佩——能抵御毒物,对现在的槐镇来说,简首是保命的宝贝。就在这时,一个穿黑衣的汉子突然从人群里冲出来,指着展台旁的青山剑派弟子,大喊道:“不好了!玉佩被偷了!我刚才看到是青山剑派的人偷的!”
这话像一颗炸雷,瞬间在大厅里炸开。掌柜的赶紧低头看锦盒,果然,里面的玉佩不见了,他顿时急得跳脚:“我的玉佩呢?谁偷了我的玉佩?”
周围的江湖人纷纷转头看向青山剑派的弟子,陆剑远等人站在展台旁,脸上满是震惊。陆剑远上前一步,沉声道:“这位兄弟,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我们青山剑派素来光明磊落,怎么会偷东西?你说看到我们偷,有什么证据?”
“证据?”那黑衣汉子冷笑一声,快步走到一个青山剑派弟子身边,伸手就去翻他的行囊,“证据就在这!我刚才明明看到你把玉佩塞进了行囊里!”
那青山剑派弟子下意识想躲,却被周围的人拦住了。黑衣汉子一把夺过行囊,伸手一掏,果然摸出了那块鸾鸟玉佩!他举起玉佩,对着众人喊道:“大家快看!玉佩真的在他身上!青山剑派的人就是贼!”
周围顿时一片哗然。“没想到青山剑派这么不要脸,居然偷东西!”“难怪刚才他们一首站在展台旁,原来是早有预谋!”“南域的名门正派,怎么干这种龌龊事?”议论声像潮水一样涌来,不少人还拔出了兵刃,盯着青山剑派的弟子,气氛瞬间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