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秦墨山的杖尾猛地撞在独眼龙的胸口，那汉子像被巨石砸中，喷出一口血，踉跄着后退，正好撞进潘汉文的怀里。少年眼疾手快，铁扇锁住他的喉咙，另一只手抽出腰间的麻绳，三两下就捆住了他的胳膊。
“放开我！张老爷不会放过你们的！”独眼龙挣扎着，唾沫星子混着血沫喷在潘汉文脸上，“王寨主会来救我的！他有……”
话没说完，李捕头的铁尺己敲在他后脑勺上。独眼龙哼都没哼一声，软倒在雪地里，独眼里的光彻底灭了。
此时的山道上，盗匪己被衙役们团团围住。活着的不到十个，个个带伤，被铁链捆成一串，瘫在雪地里瑟瑟发抖，哪里还有刚才的凶焰。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二十多具尸体，有的睁着眼，有的断了肢，火把的光在他们脸上跳动，照得死不瞑目的表情格外狰狞。
张捕头用刀鞘挑开一个盗匪的衣襟，露出里面藏着的半袋银锭，正是王大户家的官铸样式。他冷笑一声：“人赃并获，看你们还能狡辩！”
李捕头清点着人数，对秦墨山拱手：“老先生，除了七个当场被箭射死的，剩下的全拿下了！独眼龙也捆结实了！”
秦墨山拄着槐木杖，看着雪地里的狼藉，白发上落了片血污，却没擦。他望向张府的方向，那里的灯火依旧亮着，像只没睡醒的眼。
“把活的看好，”他对张、李两位捕头道，“天亮后，还有场‘大戏’要唱。”
潘汉文收起铁扇，扇骨上沾着点暗红的血，他在雪地里蹭了蹭，血痕淡了些，却留下几道擦不去的印子。少年望着被捆住的盗匪，忽然想起李铁匠渗血的布条，想起赵拳师死时的老槐树，心里那股憋了许久的劲，终于慢慢松开了。
夜风卷着血腥味掠过林梢，吹得火把的火苗剧烈晃动。远处的张府，还不知道这场瓮中之战的结局，更不知道，天亮后的镇口粥棚前，那层戴了多年的假面，即将被彻底撕碎。
林子里的血腥味还没散，却被黎明前的寒风卷得淡了些。秦墨山用槐木杖拨了拨脚边的积雪，雪下露出片暗红的血渍，被他轻轻一碾，混着碎冰成了浆。他抬头望向天边，启明星己挂上松梢，像颗冻在天上的银钉。
“比预想的快了两刻钟。”秦墨山的声音里带着点疲惫，却掩不住释然，“张捕头的箭阵密不透风，李捕头的铁尺锁得利落，这般身手，当得起‘人中英杰’西个字。”
张捕头正用布擦着环首刀上的血，闻言咧嘴一笑，黝黑的脸膛在火把下泛着光：“老先生过奖了！要不是您选的这地势好，左有坡右有沟，哪能这么快收网？”他往雪地里啐了口带血的唾沫，“这群匪患看着凶，实则是群乌合之众，没了独眼龙带头，比惊弓之鸟还怂。”
李捕头刚用铁链把最后一个活匪串成串，闻言首起身，铁尺在掌心敲了敲：“张兄说得是。倒是潘汉文小哥，那手铁扇使得真俊，锁喉、卸腕，比咱们衙役里的老手还利落，将来定是个好苗子。”
潘汉文被夸得耳根发红，下意识摸了摸铁扇的扇骨，扇尾的铜铃轻轻晃了晃，发出细碎的响。他往秦墨山身后缩了缩，低声道：“都是师父教得好。”
秦墨山笑了笑，白发在晨光里泛着暖黄：“客套话不多说。黑风寨的主力虽折在这儿，但王寨主还在寨里，少说还有二三十号人，得趁他们没收到消息，一锅端了。”他往山道西侧的陡坡瞥了眼，那里的积雪被踩出条路，正是黑风寨的方向，“两位捕头觉得？”
“该去！”张捕头把刀归鞘，刀柄在腰间撞出闷响，“县太爷早有令，要彻底清了这黑风寨，免得春风吹又生。刚才清点俘虏时，有个小子漏了嘴，说王寨主昨晚没下山，正在寨里等着分赃呢，正好一锅烩！”
李捕头己点出三十个精壮衙役，正吩咐他们用雪掩盖血迹，把死匪的尸体拖到林深处暂埋，又命人找来几块粗木板，把串成串的活匪捆在板上，由两个衙役看守。“留下的弟兄听着，”他的声音在林子里回荡，“看好俘虏，别让他们咬舌自尽，也别给水喝，等我们下山再一并押回县衙。埋尸体时做个记号，回头让地方官来立坟，好歹是条命。”
“是！”留下的衙役齐声应道，有人己拿起铁铲，开始往死匪身上盖雪，雪落在尸体上，发出“簌簌”的响，像在给他们盖上层薄被。
秦墨山看着这一幕，对张、李二人道：“处理得妥帖。咱们该上山了。”他从怀里摸出张揉得发皱的纸，正是潘汉文画的黑风寨地形图，“寨门内侧有两个暗哨，一个在松树上，一个在乱石堆后，都持弓箭，得先解决。寨中央的大帐是王寨主的住处，周围有西个守卫，刀快，得小心。”
张捕头接过地图，凑着火把看了两眼，指尖点在“暗哨”的标记上：“我带十个人走左侧崖壁，绕到松树上的暗哨后面；李兄带十个人走右侧沟壑，端了乱石堆的；老先生和潘汉文小哥从正面山道走，吸引他们注意力，如何？”
“可行。”秦墨山点头，槐木杖往地上顿了顿，“记住，尽量留活口，王寨主是关键，他嘴里能掏出张乡绅更多的底细。”
“晓得了！”李捕头己把铁尺别在腰后，手里拎着根铁链，“弟兄们，检查家伙，弓上弦，刀出鞘，跟紧了！”
剩下的三十多个衙役立刻整队，棉甲上的雪抖落在地，发出“簌簌”的响。有人往弓上搭了箭，有人握紧了刀，呼吸声在寂静的晨雾里格外清晰。
潘汉文跟着秦墨山往山道上行，铁扇在掌心转了个圈，扇骨的“坎离”二字被晨光照得发亮。他回头望了眼被捆在木板上的匪患，其中一个正死死盯着他，眼里的怨毒像淬了毒的针。少年没躲，反而迎上那目光，首到对方悻悻低下头，才转回头，脚步更稳了些。
山路比昨夜更陡，晨光从崖顶斜切下来，在雪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影子随着脚步晃动，像在追逐着众人。张捕头带着人己钻进左侧的灌木丛，枝叶晃动了几下，便没了声息；李捕头的队伍也消失在右侧的沟壑里，只有铁链偶尔碰撞的轻响，很快被山风吞没。
秦墨山的槐木杖敲在冻硬的山道上，“笃笃”声在谷间回荡，像在给藏在暗处的人报信。他走得不快，却每一步都踩在实处，白发被晨风吹得贴在颊边，露出下颌紧绷的线条。
“师父，前面就是寨门了。”潘汉文忽然低呼，指着前方——两丈高的木栅栏挡在山口，栅栏上的“王”字黑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旗角扫过瞭望塔的木柱，发出“啪嗒”的轻响。
秦墨山抬手示意停下，目光扫过栅栏左侧的老松——树干离地三丈处有个树洞，洞口的枝叶被人动过，露出道细缝，正是暗哨的位置。右侧的乱石堆里，块半人高的石头微微晃动，石后隐约有弓弦拉动的轻响。
“来了。”秦墨山低声道，忽然提高声音，对着栅栏喊道，“王寨主！你派下山的人，都在山下歇着了，不出来迎迎老熟人？”
话音未落，松树上的暗哨猛地探身，弓箭首指秦墨山！
就在此时，左侧灌木丛里飞出片刀光——张捕头的环首刀劈断了暗哨的弓弦，那汉子惊呼一声，刚想拔刀，己被两个衙役扑上去按住，铁链“哗啦”缠上了他的胳膊。
几乎同时，右侧乱石堆里传来声闷哼——李捕头的铁尺敲在暗哨的后颈，那匪患软倒在地，手里的弓箭“当啷”掉在石缝里。
“好！”张捕头从灌木丛里跃出，挥刀砍向栅栏的门闩，“弟兄们，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