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攥着那沉甸甸的布袋，站在她哥哥家的院门口，心里像压着块浸了水的棉絮，又沉又堵。
自打出了荣国府的大门，她总觉得身上那股子体面气儿被风吹散了大半，往日里街坊见了她都要笑着喊一声“袭姑娘”，如今却只剩些不明就里的打量眼神。
离开荣国府之时，要央求过王夫人不要让她走，可王夫人一句话都不说，只是让人给了她十两银子。
她还央求过薛宝钗，薛宝钗倒是应承了，说是等贾母不生气了，就劝贾母还能让她回荣国府。
可她实在等不下去了。
哥哥虽还和从前一样给她留着正房的炕，可嫂子说话时那欲言又止的模样，都让她夜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今儿个该买些新米了，哥哥家的糙米吃着刺嗓子，她想着自己手里还有几两私房，便揣了钱袋往街口的粮铺去。
刚走过街面的那棵老槐树，就见到了茗烟。
袭人心里咯噔一下，就想躲着，她可不愿意茗烟看到她现在的模样。可她的脚像被钉在了原地，她走不动，又或者是不想走？
茗烟也瞧见了她，先是愣了愣，随即脸上堆起：“袭……袭姑娘，您怎么在这儿？”
“我来买些米。”袭人攥紧了袋子，“你……你还天天跟着宝二爷？”
“是。”茗烟眼珠转了转，压低声音道，“姑娘，您别怨我多嘴，宝二爷还在面前提到你几次，可宝二奶奶，，，，，”
“二奶奶怎么了？”袭人心头一紧，当初薛宝钗可是应承了她的。
“宝二奶奶说你既然离府了，想来在自家一定是好的，让二爷不要费心。”
“她，真的这样说？”袭人只觉得头顶“嗡”的一声，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干了。。。
“可不，二奶奶现如今天天守着二爷，就怕二爷在招惹是非。”
“那，二奶奶可去找过老太太？”袭人还是很不甘心的问道。
“没有，二奶奶这些日子没有去过。”
袭人的心冷了，，，冷的额很是彻底。
“我知道了。”袭人声音发颤，
说着话，袭人从袖袋里摸出点钱碎银子塞给茗烟，“你……你帮我通禀一声，就说我想见二爷一面，就一面。”
茗烟捏着银子，看她眼圈红得厉害，赶紧点头去了。
傍晚时分，就见贾宝玉跟着茗烟快步走到了袭人家门口，贾宝玉没有进门，而是让茗烟去把袭人叫出来。
看到袭人出了门，
贾宝玉眼睛一亮，唤了声“袭人，”随即脸色黯淡下去，几步走到她面前，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就这一声“袭人”，让袭人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唰”地一下涌了出来。她再也顾不上什么体面，什么规矩。
袭人捂着脸蹲在地上，肩膀一抽一抽地哭得肝肠寸断。“二爷，救救我奴婢吧，看在奴婢跟了二爷那么些年的份上，能给老太太说说好话，让奴婢回去可成？”
“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在哥哥家受委屈了？”宝玉急得团团转，想扶她又不知从何下手，“你别哭啊，我是偷着过来的，可别让旁人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