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风掠过湖面,吹动岸边一丛芦苇。诸葛俊坐在石上,手里捏着一块干粮,慢慢嚼着。昨夜那声衣带轻响还在耳中回荡,不重,却像是敲在心上。
他没再盘腿打坐,也没运功调息。只是望着湖心,等一个人。
天光渐亮,雾气散开,白莲依旧静浮水面,仿佛昨夜一切都没发生。可他知道,那片花瓣不是随手飘来的,那两个朱砂小字也不是冷冰冰的警告——止步是规矩,送花是破例。
太阳升到三丈高时,湖面终于起了波澜。
一道白影从莲丛深处走来,赤足踏水,如履平地。她没提竹篮,也没采花,只空着手,一步步靠近岸边。
诸葛俊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碎草屑。
“你来了。”他说得平常,像老友见面打个招呼。
女子停在离岸五步远的水面上,目光落在他脸上,清冷却不回避。
“你说天下苍生与我无关?”她开口,声音不高,也不低,像是山间溪流淌过石缝,“你以为瑶池真能隔绝世间苦难?”
诸葛俊笑了笑:“我要是真这么想,就不会站在这儿吃干粮了。”
她眉梢微动,似是没想到他会答得如此首白。
“我在军营里待过,也见过饿殍满道。”他把手里的半块饼举起来晃了晃,“这玩意儿,比战场上抢来的粗麦饼还难吃。可有人连这都吃不上。你在山上修仙,我在山下打仗,说到底,都是为了不让百姓跪着活。”
刘梦柔静静听着,指尖微微蜷了一下。
“父皇当年起兵,不是为了称帝。”她忽然道,“是为了让关中百姓能安心睡一觉,不必担心半夜有贼寇破门。”
“所以我懂你为什么躲到这里。”诸葛俊点头,“换了是我,打了半辈子仗,也想找个地方清净几年。”
“那你为何还要追来?”她问。
“我不是追你。”他摇头,“我是来找药的。太极草能续命,也能救人。我不止为自己找。”
她沉默片刻,目光落在他胸前玉符的位置。
“你体内的阳气很特别。”她说,“不是普通修炼出来的。它带着杀伐之气,却又不染戾性,像……一场暴雨洗过战场。”
诸葛俊一怔,随即笑出声:“你还挺会形容。”
“这不是夸你。”她语气平淡,可嘴角似乎松了一瞬,“九阴之体避世而生,九阳神体逆劫而出。天地设此两极,并非只为配对修行。”
“那是为了什么?”
“或许是为了让一个冷眼看尽轮回的人,遇上一个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傻子。”
诸葛俊哈哈一笑,仰头看了看天:“你说我是傻子?行啊,我认了。可你要真觉得我是傻,刚才就不会走出莲花阵。”
她没接话,只是轻轻抬手,指尖划过水面。一圈涟漪自她指下荡开,不疾不徐,首向岸边而来。
诸葛俊站在原地没动。
涟漪到了脚边,轻轻撞上鞋尖,又缓缓退去。
他知道,这是回应。不是许可进入,而是承认对话值得继续。
“你父亲打下的江山,现在快塌了。”他语气沉了下来,“不是外敌太强,是人心散了。忠臣被贬,良将蒙冤,百姓只知道谁给口饭就拜谁当主子。我在五丈原撑到最后,不是因为赢不了,是因为没人信还能赢。”
刘梦柔垂眸:“所以你想让我出手?”
“不想。”他摇头,“你若愿意下山,早该下了。我要的是你心里的答案——那个曾经看着父亲披甲出征的小女孩,真的甘心一辈子守着这一池白莲吗?”
风忽然停了。
莲叶不再摇曳,湖面如镜,映着两人身影,相隔不远,却像隔着春秋寒暑。
她抬起眼,盯住他:“你凭什么认定我会回答?”
“凭你昨夜听见我翻身时,多看了我一眼。”他说,“凭你今天来见我,没穿圣女礼服,也没带戒律杖。你以寻常模样现身,就是想听一句真心话。”
她呼吸微滞。
许久,她轻声道:“我每月都要去北境一趟。”
诸葛俊一愣:“去做什么?”
“看一座坟。”她说,“匈奴左谷蠡王的墓前,埋着三个汉家孩子的尸骨。他们被当作祭品献上祭坛那天,我正在闭关冲关第九重。等我知道时,己经晚了。”
诸葛俊眼神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