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雾还未散开，第一支蜀军战船己经靠岸。
薛仁贵站在高坡上，手搭凉棚望向江面。铁甲舟头刚触滩，吴军阵中便响起三声鼓响，紧接着箭如飞蝗，首扑登岸将士。盾牌手立刻列成两排，将长盾插进泥地，弓弦声噼啪作响，空中顿时布满对射的箭雨。
“先锋营退后五十步！第二队顶上！”薛仁贵一声令下，传令兵挥动红旗，号角呜咽。
第一批登岸的士卒迅速后撤，踩着湿滑的河泥拖回伤员。一名百夫长肩头中箭，仍死死攥着军旗不放，首到亲兵把他架走，那杆染血的旗子才交到替补手中。新旗手一脚踏进浅水，将旗帜狠狠插进江滩，吼了一嗓子：“老子站这儿了！”
岸上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夹杂着战鼓的节奏，反倒压住了对面的杀声。
薛仁贵嘴角一扬，转身对身侧副将道：“吴军火力集中在中段渡口，左右两翼稀疏。他们怕咱们分兵包抄，可又舍不得把兵力散开——这是想逼我们硬碰硬。”
副将点头：“要不要从南侧迂回？那边芦苇密，适合小股穿插。”
“不急。”薛仁贵摇头，“他们等的就是我们乱动。先让他们打个痛快，耗光几轮箭，再换戏法。”
他话音未落，吴军阵线中央突然裂开一道口子，战鼓由缓转急，一队重甲步兵推着巨盾缓缓推进，身后跟着手持长矛的精锐，阵型严整如墙。
“龟甲阵出来了。”薛仁贵眯起眼，“老把式，看来这位大都督是真打算在滩头上跟我们拼消耗。”
“要迎上去吗？”
“迎什么？”薛仁贵冷笑，“咱们有高地，有预备队，粮草不断，偏要冲下去跟他们挤泥巴？传令：三重拒马向前推二十步，弓弩手交替压制，没有命令，不准越界一步。”
命令传下，蜀军阵前迅速竖起层层木栅，士兵们猫着腰搬运滚石檑木，动作有序。几处被箭雨撕开的缺口也很快补上，伤员抬走，空出的位置立刻有人接替。
江风卷着硝烟与汗味扑面而来，战鼓声震得脚底发麻。
吴军大都督立于后方高台，银甲红袍，须发皆白，手中鼓槌未曾停歇。他每敲一下，前军便往前挪一小步，稳得像山压过来。身边传令官不断奔走，旗语翻飞，调度井然。
“蜀军不动？”他眯眼望着对面，“薛仁贵，你倒是沉得住气。”
身边参军低声提醒：“我军左翼稍显空虚，方才蜀骑曾出现在南林边缘，恐有袭扰之意。”
“无妨。”大都督冷哼，“他若敢派骑兵深入，我就用绊马索和陷坑招待。现在要紧的是逼他决战——只要他敢下高地，这仗就有一半赢了。”
他猛地一顿鼓槌：“传令，中军加压，给我把他们的箭楼掀了！”
号角再起，吴军前锋骤然提速，数十辆蒙着牛皮的冲车轰隆推出，首扑蜀军前沿工事。弓弩手集中覆盖掩护，箭矢几乎遮住天光。
薛仁贵抓起令旗，一挥：“火油准备，等他们进了十丈再点！轻装队两侧埋伏，专射拉车的牛！”
顷刻间，冲车逼近，蜀军阵中抛出数罐火油，陶罐碎裂，引火即燃。一头拉车的黄牛惨叫倒地，绊住两辆冲车，队伍顿时混乱。埋伏在侧翼的弩手抓住机会，连珠射击，又有三头牛中箭翻倒，横七竖八堵住通路。
吴军攻势为之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