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停在宫门前三步,尘土落定。那口沉甸甸的大箱被抬进偏殿时,锁扣上还缠着褪色的红绸。老宫人跪在阶下,头低得几乎贴地,声音发颤:“先帝遗物,只许孙家血脉开。”
诸葛俊站在案前,没说话,只伸手抚过箱面。木纹粗糙,像是经年未修,边角处有虫蛀的痕迹。他抬眼看向身后侍立的内监:“钥匙呢?”
“回陛下,无钥。此箱自先吴立国便存于宫中,说是……需血启封。”
诸葛俊笑了笑,抽出腰间短刃,在掌心划了一道。血珠涌出,顺着指尖滴落在锁孔上。那一瞬,铜锁“咔”地轻响,自行弹开。
箱盖掀开,里面没有金银,也没有兵符印信。只整齐叠放着三套嫁衣,一红、一青、一素白。红衣绣金凤,青衣织水纹,白衣肩头缀着银鳞片,像是月下江波泛起的光。
内监低头不敢看,诸葛俊却盯着看了许久。
“传旨,”他收刀入鞘,“召建业送来的三位女子,即刻入宫。”
三日后清晨,宫门大开。
一辆青帷车停在太极殿外,帘子掀开,先下来的是位穿淡红裙衫的女子。她脚步轻,落地无声,抬头时眉目温润,像春水初融。身后两人一左一右,一人怀抱古琴,一人肩披窄袖劲装,眼神清亮,站姿笔挺。
礼官高声唱名,三人依序跪拜。
“孙氏岚,奉诏入宫。”
“周氏兰,奉诏入宫。”
“孙氏芳,奉诏入宫。”
诸葛俊坐在殿上,看着她们叩首行礼,动作齐整,却不显卑微。尤其是那位穿劲装的,额头触地时脊背仍首,像是宁折不弯的剑。
他起身走下台阶,亲手扶起第一位女子:“从今往后,不必再称臣。”
那叫孙岚的微微一怔,抬眼看去,见他目光坦然,无轻佻,也无压迫,反倒有种说不出的安稳。她轻轻点了点头。
诸葛俊又转向第二位:“你通音律?”
周兰低头应是。
“那好,明秀宫归你。日后闲时,可为我弹一曲。”
她没抬头,只轻声道谢。
最后一位站着不动,也不接话。诸葛俊看着她:“你不同她们一起住昭华、明秀?”
“我住清漪宫。”她说,“要练剑,得有空地。”
“可以。”他点头,“但别半夜敲得满宫睡不着。”
周围宫人忍不住笑出声。连她嘴角也动了动,终究没忍住,侧过脸去。
册封礼就在当日午时举行。
三道圣旨宣读完毕,红绸披肩,金册入怀。孙岚为岚妃,居昭华宫;周兰为兰妃,居明秀宫;孙芳为芳妃,居清漪宫。礼成后,诸葛俊未留宴,只命御膳房备了三味家乡菜——江东鲈鱼羹、糯米藕、桂花糖芋苗,分别送往三宫。
他自己回了乾清殿,刚坐下,魏征就递来一份奏本:“有言官上书,说纳亡国之女入宫,恐损圣德。”
诸葛俊翻开看了一眼,随手搁在一边:“让他们写去。我又不是靠清议吃饭的。”
“可朝中有人担忧,此举似有安抚吴地之意,若处理不当,反惹猜忌。”
“安抚?”诸葛俊靠在椅背上,笑了,“我要真是想压着他们,早把建业拆了建校场。现在让三个姑娘住进来,倒比杀十个将军更能安民心。”
魏征张了张嘴,最终只道:“陛下自有考量。”
“退下吧。”诸葛俊摆手,“晚上还有事。”
夜幕降临时,他换了件深青常服,先去了昭华宫。
孙岚正在灯下翻一本旧书,听见脚步声连忙起身。诸葛俊摆手让她坐下:“不用拘束。这宫里规矩多,但我懒得管那些。”
她低头绞着手帕:“我只是……不知该如何自处。”
“当我是个人就行。”他说,“不是什么天子,也不是敌人。就是个住在隔壁的男人,偶尔蹭顿饭的那种。”
她愣了一下,随即抿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