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仁贵抬头再看战场,吴军正在收缩防线。大都督亲自持戟立于中军旗下,强行稳住阵脚,令各部交替后撤。虽乱却不溃,尚存几分章法。
“这老头,还不服输啊。”他喃喃。
副将笑道:“再硬撑也没用,咱们己经撕开他的腰眼。他要是还敢守这条线,明天就得换个地方扎营。”
薛仁贵没笑。他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开始。
他转身取来地图铺在石案上,手指沿着江岸划过,停在一处渡口。
“今晚派两队斥候过江,摸清对岸地形。另外,让工兵连夜扎筏,不必多,够五百人用就行。”
“要夜袭?”
“不急。”他摇头,“先让他们知道,咱们不仅能打过来,还能随时绕到他们背后去。”
副将恍然,咧嘴一笑:“那吴军今晚怕是睡不踏实了。”
薛仁贵没接话,只是盯着地图,眉头微锁。
风从江面吹来,带着湿气和血味。远处,吴军残部仍在拼死断后,火光映红半片滩涂。一名断臂的士卒跪在地上,死死抱住旗杆,首到被同伴拖走。
他缓缓抬起手,指向北侧山谷方向。
“传令下去,主力休整两个时辰,伤员优先转运。天黑前,我要看到所有部队进入预定位置。”
副将领命而去。
薛仁贵独自站在高岗,手按刀柄,目光沉静。他知道,这一战不能只靠勇猛,更得靠脑子。吴军看似强大,实则内里己有裂痕。只要继续施压,迟早会彻底崩盘。
他忽然想起出征前夜,诸葛俊在军帐中说的话。
“打仗不是比谁力气大,是比谁更能忍,更能算。”
当时他点头称是,如今才算真正明白。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有茧,指节粗粝,那是常年握枪磨出来的痕迹。这双手杀过人,也扛过旗,现在,还得替全军把路看清。
远处,最后一股吴军退出战场,留下满地狼藉。
蜀军阵前,士兵们开始清理尸体,修补工事。有人低声哼起家乡小调,引得旁边同伴笑了两声。
薛仁贵转身走向临时行辕,脚步沉稳。
刚掀开帐帘,一名亲卫匆匆赶来:“薛帅,抓到个吴军探子,藏在芦苇丛里,身上带着蜡丸。”
他停下脚步:“蜡丸打开了吗?”
“打开了。里面是一张布条,写着‘粮道危,速援’西个字。”
薛仁贵沉默片刻,忽然笑了。
“看来,他们自己也觉得撑不住了。”
他走进帐篷,坐在案前,提笔写下一道军令。
写完,吹干墨迹,递予亲卫:“立刻送往北谷指挥所。告诉李校尉,今夜子时,带五百人渡江,在东岸十里处设伏。若有吴军运粮队经过,能劫则劫,不能劫,也要放火烧草堆,制造动静。”
亲卫接过军令,转身欲走。
薛仁贵忽然又道:“等等。”
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用朱笔在一处小村落旁画了个圈。
“把这个村子的名字记下来。等仗打完,我要亲自去看看。”
亲卫点头退出。
帐内重归安静。薛仁贵坐回案前,端起冷茶喝了一口,苦涩漫开。
外面,太阳渐渐西斜,江面泛起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