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瞎子立于雨幕边缘，灰袍湿透，桃木杖拄地，虬髯滴水。他目光首视我眉心，声音沙哑如磨刀石：“血月近了。”
我未动。
“莫信机关。”他盯着李璎珞的机械臂，“莫信密道。莫信你自己。”
说完，转身踏入巷影，脚步未响，只余几枚铜钱洒落泥中，排成半个“囚”字，最后一笔断在中途。
西人默然。
良久，程九娘低声：“他说的‘自己’，是指你体内蜂髓己在经络蔓延。若密道中有蜂毒机关，你会先一步崩溃。”
我摸向肋下伤口，血未止，皮肤下蛛网状纹路隐隐发烫。断魂散压制反噬，却挡不住脂质侵蚀。
“所以必须快。”李璎珞重新戴好眼罩，“一个时辰内破门、取证、撤离。否则，等他们发现石牌丢失，便会封闭所有出口。”
“你有把握开锁？”我问。
“有。”她握紧机械臂，“但这锁我也亲手设下。若三年前的机关未改，我便知道每一道卡榫的位置。”
小拇指靠着墙，递出一张折纸：“这是井底砖缝的编号，我按深浅划了记号。若里面有机关轴，应该对应第七列第三块。”
李璎珞接过展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你竟能看出受力点分布？”
“我爹是衙役，常教我看脚印深浅。”小拇指声音虚弱，“砖缝压痕不一样，说明有人常踩这里。”
程九娘将银刀插入地面，扶她坐下：“别再说了，保存体力。”
我望向李璎珞：“若我们进了密道，你能带出来？”
“能。”她点头，“但有个条件——事成之后，帮我逃出宫选。”
我没有立刻回答。
她冷笑：“你不信我？可你现在连站都快站不稳，还能靠谁？张怀古在狱中，周云棠不知踪迹，胡三娘赌坊又被盯死。你手里只剩三个女人和一个废人。”
“我不是废人。”我握紧错金铁尺，铁锈混着血渗入掌纹。
“那你答应吗？”她盯着我。
我看着她眼罩下的疤痕，看着她机械臂上《墨经》刻纹，看着地上那半截“囚”字。
“我答应。”
她伸出手。
我未握，只是将错金铁尺插回腰间，左手按住井沿，缓缓蹲下身，摸向井壁那块活动砖。
指尖触到凹槽瞬间，砖面微颤，内有弹簧机括反应。
“机关还在。”我说。
李璎珞蹲到我身旁，机械臂伸出，关节咔响，一根细钢钎探出指尖。
“退后。”她道。
我挪开。
她将钢钎插入凹槽，轻轻一旋，再一推——
“咔嗒。”
井底深处传来齿轮咬合之声，仿佛大地睁开了一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