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晨露正重。
戴灵均顾不上一夜没睡的疲惫，拿着个干净的白瓷碗，就在观里花草树木底下转悠，小心翼翼地收集叶片上的晨露。
这就是师父要的无根水。
等他接够小半碗，天光己经大亮。
他看着碗里清澈透亮的露水，又摸了摸怀里那冰凉的石盒，心里跟猫抓似的，迫不及待想试试效果。
可他没敢马上动手。
昨晚被那怨灵冲击，后来又让井底黑气惊了一下，他感觉自己心神跟绷紧的弓弦似的，突突地跳，气血都有点不稳。
师父说过，心不稳，神则散，持法器尤其忌讳这个。
得先定定神。
去哪静心？他几乎立刻就想到了另一个地方：内八景之一的“枯木逢春”。
那棵老树在观后偏僻处，半边树干早就焦黑碳化，跟烧火的柴火棒似的，据说那是很久以前被天雷劈的。
可偏偏就在那焦黑的死木旁边，又倔强地生出几根新枝，年年春天都冒绿芽，生机勃勃。
死中蕴生，枯木逢春。
这地方自带一种生死轮转、顽强不息的意境，平时观里谁心里堵得慌，都爱去那儿坐坐。
戴灵均揣好石盒，端着那半碗无根水，就往后院走。
越靠近那棵古树，周围越是安静，连虫鸣鸟叫都少了，只有风吹过新枝树叶的沙沙声。
走到树下，那股独特的氛围立刻包裹了他。
一半是死寂沉沉的焦枯感，另一半却是温和坚韧的生机意。
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交织在一起，非但不冲突，反而形成一种奇异的平衡。
他找了个树根稍微平整的地方坐下，背靠着那冰凉与温润并存的树干，长长吁了口气。
紧绷的神经像是找到了依靠，慢慢松弛下来。
他闭上眼，开始默诵玄尘师父教的《清净经》。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
经文一句句在心里流过，他努力排除杂念，专注于呼吸。
渐渐地，他进入了一种物我两忘的浅层静定状态。
就在这时，他敏锐地感觉到，从背后那半截生机勃勃的新枝上，似乎有一丝极其微弱、但无比纯净的生机之气，缓缓流淌出来，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流，温和地浸润着他周围的空气。
他尝试着引导这一丝生机之气，吸入体内。
那气息一入体，就像一股温润的暖流，缓缓涤荡过西肢百骸。
昨晚残留的那点阴冷惊悸感，被这暖流一冲，竟然真的消散了不少，胸口那股憋闷感也通畅了许多。
这古树的生机，果然能中和阴秽！
戴灵均心中一动，想起了怀里那冰凉的石盒。
这盒子对八角井的“清凉静心”之水有反应。
那对这“枯木逢春”的“生机勃勃”之气呢？
它能不能接纳不同性质的能量？
他小心翼翼地掏出那个暗绿色的石盒，将它平放在掌心，贴靠在那生机盎然的新枝下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