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被越景和封存的过往在意识中苦苦撕扯着，如同利刃。
甚至，也是这样的清晨。
越景和刚高考完，第二天被迫去参加同学聚会，喝得烂醉，还是被同学送回家的，一睡便是一整晚，那是他第一次喝醉，醒来时头痛欲裂，冲进洗手间又吐了一次。
宿醉的副作用有很多，比如思维混沌，走起路来也没什么力气，好像个活死人。
强撑着洗漱完出来，意外发现陆鸣也在，他正站在客厅的落地窗旁，形单影只，即便只有个背影也能感觉到，他心情很差。
“你什么意思？”陆鸣当时在打电话，“我想我还是要最后再说一遍，我和越景和之间没有任何暧昧关系，你如果不信，我也无话可说，还有什么事吗？”
“……所以呢，你还想要我怎么解释，更何况，到了今天，我认为已经没有这个必要。”
越景和喉咙里很痛，他听出来了，陆鸣是在和他男朋友打电话，内容是解释他们之间的关系。
所以，我是给他添麻烦了吗？
——18岁的越景和如是想。
如果真的让人误会了，我可以改的，可不可以不要疏远我？不要抛弃我？
在胡思乱想的时间里，陆鸣已挂断电话，回到沙发区，半天才开口说：“过几天填志愿，我不建议你读梧桐大学，可以去其他城市看看，尽量不要和我碰面。”
越景和的心瞬间跌至谷底，上了凌迟台。
他本应该难过的，末了却笑了出来，混杂着眼泪。
自从陆鸣谈恋爱，越景和见他的次数边越来越少，由每天一面，变成一周两三次，到最后的半个月一次，这次又要变成多久，一辈子吗？
好不容易见一次，得到的，确是这样的一句话。
前些日子去公司找陆鸣，直接被拽进楼梯间，他从没见过那么严肃认真的陆鸣，命令警告：“记住，以后不可以出现在这里，听到了吗。”
越景和不该出现在他身侧，他没有恋人的名分也就罢了，就连以亲人的名义也不行。
那以前的日子算什么，那么多日日夜夜的相伴，还有心甘情愿的自我沉沦，都成了笑话。
那是越景和第一次认识到，原来他真的只是陆鸣一个可有可无的玩物，也是，像陆鸣这种出身于富贵人家的公子哥，肯花金钱和时间去施舍一个可怜虫，他应该感到感激才是，又凭什么心生怨怼。
那点微末的爱，便能换来卑微的摇尾乞怜，几乎把他当做人生的全部，多有意思的游戏？
但是，现在陆鸣恋爱了，便可以把他踢到一旁。
想到那一声声的“我喜欢你”，骨头里像是有虫子在攀爬，为了找回那几分尊严，他咽下所有痛楚，口不对心地说：“也好，从今以后我的事，再也不用你管。反正我也不是很想在你身边，你知道这么多年我过得有多痛苦吗？”
他说：“你不要觉得有什么，我可从来不是什么重感情的人，你以为这么多年来，我这么乖巧听话，是因为我喜欢你吗？我只不过是无处栖身，想要利用你而已，否则我怎么会留在陆城亲儿子的身边？”
“现在我羽翼丰满，不需要再寄人篱下虚与委蛇，就算不提醒我，我也是会离开的。”
为了证明自己不爱他，越景和浑浑噩噩说了很多，事后，他甚至回想不起当时具体都发生了什么。
他唯一记得的，是陆鸣不可置信的眼神。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陆鸣或许也有一瞬间的心碎。
越景和什么都听不到了，沉浸在虚无的世界之中：“如果我讨厌你，憎恶你，是不是显得我很没良心？”
就算在情感上有诸多不平等，但是……
“这么多年来，你终究爱我护我，处处对我好，所以我又怎么敢说……”
“你又怎么敢说，你恨我，是这样吗。”
“是。”越景和喃喃道：“我就连恨你都没有资格，你说，我岂不是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