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他声音很轻,“昨晚我梦见山果叫我‘爸爸’了。不是用手语,是用嘴巴喊的。那么小的声音,可我听得清清楚楚。”
她背对着他,睫毛微微颤动:“医学上确实有极少数迟发性语言恢复案例,尤其是在情感刺激强烈的情况下。”
“我知道希望不大。”他苦笑,“但我每天晚上都给她读故事,哪怕她听不见,我也要说。我说,爸爸错了,爸爸回来了,爸爸再也不跑了。”
正午时分,共生园迎来特殊访客??三位身穿藏青色制服的日本教育代表团成员,领头的是东京某特殊学校校长佐藤美和子。她在参观完移动课堂后,双手交叠置于膝上,郑重鞠躬:“我们带来了十二名日本听障教师志愿者名单,愿意长期交换学习。另外……”她取出一只精致木盒,“这是我们学生集体折的千纸鹤,一共三千只,每一只翅膀内侧都写着一句话:‘请让我们也成为萤火虫’。”
仪式结束后,小满陪同客人前往新建的语言感知花园。这里原是一片废弃菜地,如今已被改造成多感官互动空间:地面铺设不同材质的步道(鹅卵石、木地板、橡胶垫),帮助孩子通过脚底感知节奏;四周悬挂风铃、铜管、鼓膜装置,构成天然声波振动矩阵;中央矗立一座青铜雕塑,形似手掌托举星辰,底座刻着一行字:“听不见的世界,自有其回响。”
许志明正在调试一组地埋式震动传感器,见她们过来连忙擦汗退到一旁。佐藤校长突然停下脚步,盯着他胸前口袋露出的一角纸片??那是张泛黄的老照片,拍的是二十年前的大学迎新晚会,年轻的许志明抱着吉他唱歌,身边站着扎马尾的小满,笑容灿烂。
“原来是你。”佐藤喃喃道,用中文说得缓慢却清晰,“2003年北京大学生艺术节金奖得主,许志明乐队主唱。我记得你们唱过一首原创曲,《静默之前》,讲一个男孩因为妹妹失聪而学会手语的故事。”
许志明震惊抬眸。
“我妹妹也是听障者。”她摘下眼镜擦拭眼角,“你们的歌,是我第一次觉得有人真正懂那种痛。”
人群安静下来。阳光穿过紫藤花架,洒下一地斑驳光影。
当天傍晚,直播平台“萤火直播间”开启跨国连线专场。镜头切换至缅甸课堂,那个戴蝴蝶结的女孩正用中文磕磕绊绊地说:“谢谢……中国姐姐。我想……当老师。”身后的孩子们齐声比划着手语:“我们爱你。”
弹幕瞬间刷满:
>“泪目了,这才是真正的文化输出。”
>“求开放海外捐款通道!”
>“我在芬兰赫尔辛基,愿做北欧区志愿者联络人。”
>“爸爸刚看完视频,说自己年轻时太自私,明天要去社区报名学手语。”
然而就在此时,一条爆炸性新闻冲上热搜:“《静默之光》导演实名举报某知名慈善基金会挪用听障儿童善款”。配图是一份银行流水截图,显示三年前一笔五百万元专项拨款最终流入某地产商账户,而该项目负责人赫然写着许志明的名字。
舆论再度翻涌。微博话题#还我善款#迅速攀升至榜首,有网友扒出许志明当年留学期间曾卷入学术造假风波,质疑他“劣迹斑斑、不堪为人师表”;更有甚者翻出小满早年维权视频,嘲讽“果然渣男配疯妇,一家子戏精”。
小满正在会议室与深圳科技团队讨论“回声三号”脑机接口升级方案,手机不断震动。沈知远推门而入,面色凝重:“我已经联系警方介入调查。那笔钱当年是通过第三方信托转给‘希望之声’基金会,后来该机构涉嫌洗钱被查封,所有账目混乱。许志明只是名义负责人,实际从未经手资金。”
“我相信他。”小满平静地说,手指摩挲着耳坠,“那时候山果住院,他四处筹款,甚至抵押了父母留给他的老房子。如果真贪了这笔钱,何必后来穷到连离婚赔偿都付不起?”
话音未落,阿米娜匆匆进来:“许老师不见了!工具房留了封信,说不想连累大家,决定自首澄清。”
暴雨再次降临。这一次,没有人退缩。周野立即召集退伍兵组成搜寻小组,利用无人机热成像扫描园区周边;沈知远调动私人直升机准备空中巡查;小满则召开紧急发布会,面对镜头一字一句道:“我不在乎网络风暴刮得多猛。我只知道,那个男人现在可能正冒着大雨走在某条山路上,怀里揣着一本写满孩子名字的手语笔记。如果这就是罪,那我宁愿全世界都同罪。”
深夜十一点,搜救队在西山脚下废弃气象站找到许志明。他蜷缩在角落,浑身湿透,怀中紧紧护着一个防水袋,里面装着这些年所有孩子的作业本、家长感谢信、以及一封未寄出的信:
>“致所有我伤害过的人:
>
>我不是英雄,也不是圣人。我懦弱、自私、逃避过责任。但在云南的那个冬天,当我看到四岁的朵玛第一次用手语打出‘爸爸抱’时,我才明白什么叫赎罪。
>
>那笔钱,我从未见过一分。我只是挂名项目协调人,所有审批流程均由基金会高层操作。我曾试图查账,反被威胁曝光山果病历。为了保护女儿,我选择了沉默。
>
>今夜,我不逃了。
>
>若法律需我承担什么,请尽管来。只求你们别关闭那些刚刚点亮的教室。”
次日清晨,真相大白。经警方核实,所谓“挪用善款”实为基金会秘书长李维单独作案,此人已于半年前潜逃境外,目前国际刑警已发布红色通缉令。而许志明不仅无责,反而因其提供的关键线索成为破案突破口。
更令人动容的是,那位曾拒绝接收听障生的老校长陈国栋,在得知消息后连夜写下万字公开信,宣布将个人积蓄三百万元全部捐入“萤火教师培训基金”,并请求前往最艰苦的边境教学点支教至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