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川有一搭没一搭地挑著盆里的剩菜，突然从料汁里翻出一个大鸡腿，方才还以为是沈砚舟抢了吃去，没想到埋在这下面。
他当即拈出来就想往嘴里塞，却忽地一顿，放进云氏饭碗里去。
沈砚川动作陡然再是一顿，仿佛没看清般揉了揉自己眼睛后，又去看那碗饭，旋即脱口而出：“娘！你吃的什么米？！”
堂屋里空气瞬间凝固了，端著汤回来的云氏动作一滯，脸上掠过一丝被当场抓包的慌乱，下一秒又消失不见，自然地把汤递给沈砚舟。
沈砚舟茫然地接过汤碗，他想去看一眼母亲碗里的饭，太矮了什么都看不到。
沈重岳脸上笑容瞬间裂开，拧眉顺著指向看去，瞳孔骤然一缩——那碗饭里就顶上盛了层灵米，下面全是死气沉沉的陈米。
他“蹭”地站起，高大身影带著迫人压力，胸膛剧烈起伏，声音压到极致地低吼：
“你这碗里的是什么？”
云氏身体微颤，脸上却装作平静道：“你和川儿辛苦了，舟儿还在长身体，我少吃一点没关係。”
“没关係？放屁！没关係个屁！”沈重岳声音猛然炸开，混杂著深入骨髓的愤怒和心疼，“你身子是铁打的还是石头做的？我们辛苦，你就不辛苦了？”
话音未落，他一把抽走云氏面前的饭碗，放在沈砚川面前：“砚川，给你娘重新盛碗饭，把陈米倒回去。”
沈砚川照做。
沈重岳把吃完的空盘空碗摞好抱进灶房泡著，又生起火快炒了一份鸡蛋端出来放在云氏面前：“今天我来洗，你吃完就回屋歇著。”
“娘你喝。”沈砚舟捧著汤碗递到云氏嘴边。
云氏哽咽著喝下一口热汤，待到两个儿子都回屋，沈重岳在灶房里哐哐噹噹地洗起碗，她再也忍不住，两行清泪流下，滑落进那满满一碗饭中。
等沈重岳洗完出来时，云氏已经进了屋，饭桌上只剩两三个空碟，和一个空碗。
他收拾乾净，半晌后再一次走出灶房，对著沈砚川门口喊了声下午继续去后山打坐，便推开夫妻二人的房门。
一进门，云氏的背影映入眼帘，她坐在床的另一边，背对著门口。
沈重岳顺手关上门，走向云氏，坐下，將妻子娇小的身躯搂在怀里，轻声道：“嚇到了吧。”
他的怀里响起了低沉的呜咽，泪水濡湿胸口。
沈重岳低下头，端详这张日见夜见的容顏。眉头什么时候多了根皱纹，鬢间又是什么时候多了好些银丝。
为何枕边人是如此的熟悉，又如此陌生。
恍然间，他似是看到十多二十年前的这张脸，是那般的娇嫩、年轻。
他轻轻抚过妻子的后背：“我们已经逃出来几十年啦。渠水的沈家，是我们四个人的。你又不是外人，为什么要对自己偏心。”
呜咽渐停，妻子抬起头，泫然欲泣，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得沈重岳心头一动，他又觉得枕边人一点没变，还是像十多年前那般娇艷。
他吻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