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中世家子弟众多，其中称得上有名的，楚稷算第一，林天卿便算第二。
林家世代为官，书香满门，年幼稚子从小就读书识字，哪怕是闺中女子也要熟读诗词歌赋，平日里比起女工，更多的是吟诗作对。
而林天卿在去年秋闱中得了解元，如今已然是新进举人，只等开春会试考取贡士。
如此炙手可热之人竟会同楚稷搭话，不仅亭中众人觉得惊疑，楚稷也有几分意外。
微月站在楚稷身侧，见此人面色和善，似是真有意与楚稷交好，不同于其他人面带鄙夷或忧心谨慎。
楚稷亦拱手道：“楚某亦久仰林公子大名，我不过是一介武夫，若与公子比文采，还是要差上几分的。”
林天卿知晓安南王是武将出身，可也知晓楚稷此人既擅剑术又擅诗书，城中恐怕找不出第二个与他相当之人。他这么说只不过在自谦。
小雪纷纷，亭中又是豺狼虎豹，他便道：“风雪渐大，此地不宜久留，不如大人随我换个地方。”
楚稷也有此意，随即应下。
三人进了客房，微月扣上门，关住了屋外飘雪。
林天卿客气道：“楚大人，请坐。”
楚稷道：“没了旁人便不必如此称呼了，林兄直呼我姓名便好。”
林天卿便笑道“我也不是拘于繁文缛节之人，不过楚兄如今已是司典百户了，没有楚兄的许可，这声大人我可不敢略去。”
楚稷扬眉，回应道：“既如此，我倒是应该称林兄一声林解元了。”
两人开着玩笑，气氛缓和许多。
屋外丫环送来酒水，微月接过放在桌上，替两人都倒了一杯，但念及楚稷伤势，她只给他倒了半杯。
从进府到现在，楚稷一直未见到今日宴会的主人，趁着倒酒的间隙，他问道：“叔伯今日可是不在府上？”
“我进府时也疑惑，府中管家同我们说，今日宴请之人多是年轻小辈，他在一旁恐我们不能畅谈自如，便进宫去了，权当为我们提供了个观雪游园之地。”
林天卿说完，拿起酒杯小酌了一口。
他举止洒脱，确实如他所言不拘繁文缛节。
楚稷同样喝了一口，道：“叔伯一向如此关怀年轻小辈，要不是他的宴请，我今日也不能与林兄在此一聚。”
“春闱快到了，我原是在家烦闷，谢府此贴一来，我便想着出来看看，也是解解闷。楚兄呢，来此也是观雪的吗？听闻近日战俘流窜城中，内缉司事务繁忙，你竟有空赴宴。”
楚稷解释自己还在养伤，司中暂且只让他处理些文书。
提到养伤，林天卿将目光落到楚稷的右腿上，脸上的笑意散去，叹息道：“安南王为人宽厚，心怀天下，我是断不信他会谋反的，只是这朝堂纷争，你我皆是身不由己。”
“朝堂纷争。”
楚稷轻轻呢喃这四个字，随后安慰道：“林兄不必为我难过，无论家父是否有意谋反，我都相信陛下的决断，与其沉溺悲痛，不如振作起来。活着，才能做更多。”
最后一句他说得缓慢，但眼中透出坚定，林天卿举起酒杯，感慨道：“我竟不知楚兄是这般有骨气之人，这一杯我敬你。”
说完，他一口豪饮。
杯见了底，一旁微月过来添酒，林天卿见楚稷杯中酒水未增，便打趣道：“怎么不给你家公子也添一点？”
微月退回的步子顿了一下，在思索如何回答之际，便听见楚稷的声音。
“我伤势未愈，来前特地叮嘱过她。”
他话说得模糊，引起林天卿好奇，他朝微月的方向看去，见她面容清秀，神情似有些窘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