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
龙威不可小觑,邓路和程光忙跪了下去,余光里,段文裴依旧不动如山地坐在那。
“陛下,臣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段文裴没有躲避,任由板硬的折奏壳子划过他的额头,留下淡淡的红痕。
他起身弯腰把折奏拾起整理好,信步上前递到书案上。
“陛下,您知道的,赵家不仅是国事,也是臣的家事,臣,不想再躲下去了。”
两人相隔不过几步,宣武帝凝着他,眼中阴沉地仿佛要滴出水来,偏偏段文裴一副公事公办,大大方方的做派。
憋得宣武帝心里那口气鲠在喉间不上不下,他抚摸着龙椅两侧的龙首,好半晌才沉沉道:“你们都出去,段卿留下。”
邓程两人面面相觑,忙起身告退。
*
“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宣武帝走下龙椅,负手立在窗前,看着太阳从东边缓缓爬上宫墙,映红天际。
段文裴站在他身后,也看着那轮越来越明亮的红日,“陛下可还记得,臣与您初次相见的情形。”
宣武帝挑眉回头看了他一眼,不明白这个时候提这个事情干什么。
“记得,朕被先王派去督管河道,你来求见朕,说习得一身好武艺却没地方可以施展,叫朕收你在旁,也好谋个差事。”
段文裴想起那时求人的场景,声音不觉放缓,“陛下可能不知,臣当时并未完全说实话。”
“臣当时遭人追杀,为了活命,不得已出此下策。听闻陛下宽厚仁义,臣便想着即可搏条出路,又可为陛下效力,这是两全其美的法子。
宣武帝没想到旧事重提,他却是如此坦诚。
他又不是庸材,随便来个人自荐就重用,自然是查清楚了他的底细才敢收为己用。
从一开始,他便是看中了他无亲无故被人厌弃的身世,这样的人只要用的好,便是一柄上好的利剑。
事实也如他所料,截获先帝秘旨,篡改继位诏书都是段文裴的功劳。
这也是他虽忌惮他,却也不得不重用他的原因之一。
宣武帝笑了笑,仿佛并未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怀州,你若不说朕还被蒙在鼓里呢。当初朕只知道你是赵家流落在外的子嗣,想着左不过不得族人喜爱,却没想到还有这种事。你既说出来,想必定是知道是谁派人追杀你了?”
帝王的反应,段文裴不奇怪。
他点了点头,肯定道:“知道,一直都知道。”
宣武帝明知故问,“是谁?”
再有半个时辰就要上朝了,听着宫门上一声比一声响亮的鼓声,段文裴没有犹豫,“是秦氏,也是赵明丞。”
宣武帝没有说话了。
他俯视着宫道上来往的宫人,神色复杂。
其实当初,留下段文裴还有个原因。
他与他有着差不多的身世经历。
先帝,不也是不喜他这个儿子嘛。
殿门外响起有节奏的叩门声,是郭槐在提醒他上朝的时间快到了。
宣武帝收回视线,转身走近,拍了拍段文裴的肩膀,
“朕知道你的意思,你想回去,亲自料理他们。怀州,并非朕不同意,只是先前已经答应了李君己,这事交给他去做。你也明白,朕在这世上如今就这一个妹妹了,总不好拂了她的面子。”
这是不准他入蜀了。
段文裴脸上不免露出几分失望,但很快,他又把脸上露出的情绪一一掩藏起来,恢复了平静。
他躬身低头道:“臣,听陛下的。”
宣武帝但笑不语,眼里是化不开的阴沉轻蔑。
他不喜欢别有所图的恳求,他更喜欢自己掌控的生杀予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