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跑过重重宫阙的阴影,跑过蜿蜒的回廊,跑过那些在角落阴影中惊惶躲避、瑟瑟发抖的宫人。
她的目光,始终死死地、执拗地盯着前方谢清裕书房的方向。
我忽然有些明白她了。
她在奔向一个答案,一个审判,一个她内心深处或许早已猜到、却迟迟不愿相信、非要亲耳听到、亲眼看到的残酷结局。
她的傲骨,不容她匍匐等死,不容她在幽禁中无声无息地腐烂。
哪怕前路是万丈深渊,是雷霆之怒,是万劫不复,她也要站着问清楚,然后,站着迎接属于她的、轰轰烈烈的毁灭。
她像一颗燃烧自己全部生命与尊严的流星,义无反顾地撞向那注定将她吞噬、碾碎的黑暗皇权。
震撼与一种深切的叹惋瞬间将我淹没。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慕容舜华终究还是选择了最像她的方式,宁可玉碎,不为瓦全。
无论慕容家是否真的蒙冤,她今夜此举,持剑闯宫,惊动圣驾,都等于将自己和慕容家最后那一点渺茫的转圜余地彻底地断送了。
要出大事。
我猛地转身,对着同样惊呆了的、面色惨白的沉香疾声道:“更衣!快!”
不能再穿着寝衣待在这里了。
我必须出去,必须亲眼看着慕容舜华用生命、用疯狂、用最后尊严点燃的、注定惨烈无比的终局,究竟会如何收场。
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或许什么也做不了,连一句求情的话都显得苍白可笑。
但一种强烈的预感驱使着我,不能置身事外,不能在这历史的惨剧发生时,只做一个隔窗遥望的看客。
沉香手忙脚乱地帮我套上外袍,系上腰带,我甚至来不及仔细梳理散乱的头发,只用一根素玉簪子匆匆挽起,便快步走出了长乐宫,朝着那骚动的中心跟了过去。
今夜,注定无人能眠。
深夜的骚动早已惊动了六宫,当我赶到主宫道时,那里已经围了不少被惊动的妃嫔和宫人,人人脸上都带着惊恐与无措。
盛望舒也在宫人的搀扶下匆匆赶来,看着眼神空洞却又燃烧着骇人光芒的慕容舜华,脸上神情复杂无比。
“贵妃!”盛望舒深吸一口气,尽量将声音放得柔和,“冷静些!先把剑放下!有什么事不能慢慢说?陛下自有圣断!”
谁都清楚,此刻的慕容舜华根本听不进任何话。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个执念——要见到皇帝,要亲口问个明白!
慕容舜华挥舞着长剑,不让任何人靠近,口中依旧喃喃着,时而清晰,时而模糊:“陛下……冤枉……叶家构陷……让我见他……”
就在这混乱僵持之际,谢清裕的书房终于有了动静。
大门缓缓开启,谢清裕在一众内侍和佩刀侍卫的严密簇拥下,缓步走了出来。
他并未披外袍,面色在火光的映照下,看不出丝毫喜怒,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
慕容舜华一见到他,眼中瞬间爆发出骇人的光彩,猛地扔掉手中那柄长剑,踉跄着、不管不顾地扑上前去,却被反应迅速的侍卫们牢牢拦住,无法再靠近半步。
“陛下!陛下您终于肯见臣妾了!”
慕容舜华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却又充满了疯狂的希望,“臣妾的父亲和兄长是冤枉的!是叶家!是他们构陷!陛下您明察秋毫,一定知道的,对不对?您不会相信那些鬼话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