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着头,那双曾经明媚飞扬的眸子,此刻赤红如血,充满了卑微的祈求与不肯熄灭的信念。
谢清裕垂眸,静静地看着她,看着这个曾被他纵容宠爱多年,此刻却狼狈不堪、形同疯妇的女人。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用一种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的语气开口:
“舜华,”他唤了她的名字,“闹够了没有?”
慕容舜华愣住了,紧接着她眼中的希冀凝固了。
谢清裕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你父兄罪证确凿,三司会审已定案。已于今日午时,在西市抄斩了。”
慕容舜华彻底僵住了,脸上所有的表情都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空洞的死寂,赤红的眼睛死死地、一眨不眨地盯着谢清裕。
谢清裕仿佛没有看到她这骇人的变化,依旧用平稳的声线说着最残酷的话:“念在你侍奉朕多年的情分上,朕保留你贵妃之位。你……”
他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化为四个字,“好自为之。”
她像是第一次,真正地、彻底地认识了眼前这个男人。
那些往日的恩爱缠绵,那些纵容宠溺,那些他曾在她耳畔说过的温言软语,在此刻,都化作了世间最可笑的讽刺。
她一直以为的蒙蔽,根本不存在。
他冷眼旁观着她父兄被构陷下狱,冷眼旁观着她跪在宫门外泣血哀求直至昏厥,然后,在她最绝望、最疯狂的时候,用最轻描淡写的语气,宣布了最残酷的结局。
慕容舜华没有哭,没有闹,甚至连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
她只是缓缓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沾满尘土的双手,仿佛在确认什么。
然后,她又抬起头,目光再次落在谢清裕的脸上。
她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笑声开始很轻,继而越来越大,越来越癫狂,充满了无尽的嘲讽、绝望,以及一种看透一切的悲凉。
“哈哈……哈哈哈……”
她笑着,肩膀剧烈地颤抖着,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在寂静的夜里回荡,刺耳又心酸。
笑声戛然而止。
她看着谢清裕,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谢清裕……你好……你真好……我慕容舜华……真是瞎了眼……”
她看清了,终于彻底看清了。
什么情爱,什么信任,什么家族荣耀,什么帝王恩宠,在这一刻全部灰飞烟灭。
谢清裕看着她这般模样,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淡淡道:“贵妃神志不清,带下去好生照看。没有朕的旨意,不许任何人探视,也不许她再踏出昭阳宫半步。”
侍卫们上前,架起已经失去所有力气的慕容舜华。
她没有挣扎,没有反抗,甚至没有再看谢清裕一眼,只是任由他们拖着自己麻木的身体,一步一步走向更加绝望的昭阳宫深处。
那抹烈火般明艳的绯色,最终消失在宫墙的阴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