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城市还在苏醒。沈知微站在中环大厦顶层的电梯口，风从破碎的玻璃墙灌进来，吹乱了她的发丝。她没有抬手去整理，只是往前走了几步。
地上全是碎玻璃，踩上去发出细碎的响声。李仲文背对着她，站在落地窗边缘，手里捏着一张纸。他的西装领口裂开，手指关节泛红，像是打过什么人。
他听见脚步声，没回头。
“你来得比我早。”他说。
沈知微停下，距离他三步远。“你本可以不在这儿。”
“我也以为我能逃掉。”他低笑一声，把那张纸举起来，“但合同不是签了就算数的。他们让我用血签字，还混了东西进去。”
沈知微走近两步。那纸上写着“破产申请”四个字，字迹暗红，边缘有些晕开。在晨光下，能看出墨色里掺着灰白色的粉末。
“你母亲的骨灰？”她问。
李仲文点头。“他们说，这样我才会记住，是谁把我推下来的。”
空气很冷。沈知微呼吸放慢，心跳开始变重。
记忆回响浮现。
画面是三年前。同样的位置，阳光斜照进玻璃幕墙。任远舟站在这里，手指敲着桌面，教她看K线图。他说：“股价会骗人，但图形不会。你看这根红线，它断的时候，就是大厦倒塌的第一秒。”
她当时信了。
她说：“所以我们要等它断？”
他说：“不，我们要亲手让它断。”
画面消失。
沈知微闭了下眼。再睁眼时，视线落在自己左手腕上。她抬起手，打开怀表。
表盖内侧刻着一行小字：真相在心跳里。
她记得这是母亲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那时她还不懂，现在她全明白了。
“他们让你签这份合同，是想让你替他们背债。”她说。
“不止。”李仲文转过身，脸上有道新鲜的伤痕，“他们要我用自己的名字，把这座楼抵押给境外机构。一旦完成，所有债务都会算在我头上。我的房子、账户、信用，全会被清空。”
“你为什么答应？”
“因为我不答应，我女儿明天就进不了学校。”他声音压得很低，“他们查过她的学籍资料，连她哪天体检都清楚。我只要反抗，他们就让她‘失踪’。”
沈知微看着他。
这个人不是主谋，也不是帮凶。他是被拖进漩涡的普通人。和她母亲一样，成了棋盘上的废子。
她收回目光，走到办公桌前。桌上还留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屏幕碎了，但电源灯亮着。她按下开机键，等了几秒，系统启动。
页面跳出来——是一份电子合同，标题为《中环大厦资产转让协议》。签署方写着李仲文的名字，时间是凌晨三点十七分。
她点开附件，看到一串海外公司的注册编号。其中一家叫“康宁养护中心”，正是顾南舟提到的那个账户。
她记下了编号。
“你还留着原始文件吗？”她问。
“在口袋里。”李仲文说，“我没敢删，但他们肯定已经远程锁了我的云账号。”
沈知微走过去，从包里拿出一个U盘，插进电脑。她快速操作，拷贝了合同数据和登录日志。
“你在做什么？”他问。
“留下证据。”她说，“这份合同是强迫签署的，不具备法律效力。我会提交给监管部门，同时申请紧急冻结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