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头之上,饥肠辘辘的戍兵倚着冰冷的雉堞,指尖攥紧锈迹斑斑的兵器,半步不退;远方阡陌间,衣衫褴褛的百姓扶老携幼而立,纵然满面风尘,眼底却盛着比星光更亮的希望。
“不必了,我们云京小地方,能支援的粮也不多,这些都给将士和百姓们吃吧,我们自己还带了些干粮,不必顾及我们。”
小兵感激地点点头,“谢谢御史大人,哦对了,今晚是一年一度的祭祀大典,往年这个时节粮食都应成熟了,百姓们就会聚集在一起举行祭祀活动,感恩伏羲大人赐予的丰收。今年虽然因为打仗没怎么种地,但祭祀还是不能少的,御史大人,你们也来玩吧,很热闹的。”
“一定来,一定来”,谢临舟连连点头。
“你们去吧,这一路上累死我了,本姑娘长这么大就没受过这么多苦,我要去补觉了,那什么祭祀活动也不用叫我。”
许昭昭揉着酸痛的肩膀,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运粮队伍都已各自休整,谢临舟和沈疏桐倒是还好,甚至还能帮忙布施。
谢临舟是因为常年练兵身体素质好,沈疏桐纯粹是第一次来战场兴奋地闲不下来。
二人站在临时搭建的施粥铺前,铁锅中翻滚的麦粥冒着热气,混合着些许胡麻的香气,倒是驱散了西北夜晚的寒意。
百姓们虽然已经饿了许久,但每个人都在有序地排队,不争不抢,甚至还会主动将更多的粮让给他人。
每当这个时候沈疏桐都要直接上手从他们手上把碗抢过来,告诉他们粮食是够的,他们才会接受。
“谢大人、沈娘子,这份恩情,我等记在心里!”
校尉端着粥碗走来,声音因激动而沙哑,身后兵士们纷纷颔首,浑浊的眼中泛起泪光。
玉门关流民太多,粮食其实是不够的,守将便自发决定将所有粮食让给百姓,但百姓们看不到将士们吃饭说什么也不肯罢休,沈疏桐是两边劝,让校尉带人当众把饭吃了,这事才算解决。
城内三千守将,吃上这口粮的只有校尉所带的一千人,按照将军的部署,下次战争开始,这一队人马要冲在最前线吸引火力,他们很有可能无法再回来,将军说,就算是做鬼也得做个饱死鬼。
“祭祀要开始了,谢大人,沈娘子,快过来玩!”
暮色四合,祭祀庆典的篝火在空地上燃起,跳动的火光映亮了半个城关。
老卒张阿公捧着刚烤好的炊饼走来,粗糙的手反复擦着碗沿:“沈娘子,尝尝咱玉门关的手艺,配上烤全羊那真是一绝,可惜现在没有羊了,等战争结束,我一定给你们烤一头。”
“那就这么说好了老伯!”
几个孩童围着篝火拍手跳跃,唱着西北特有的苍凉歌谣,歌声里虽有艰涩,却藏着不屈的劲气。
不远处,妇人们借着火光缝补衣甲,偶尔传来几声低笑,忽然有人举起陶碗高喊:“敬谢大人沈娘子!敬玉门关!”
“敬谢大人沈娘子!敬玉门关!”
众人纷纷效仿,陶碗碰撞的脆响与歌声、笑声交织,暂时冲淡了战场的阴霾。
沈疏桐看着眼前的景象,悄悄将一块麦饼塞进谢临舟手中,两人相视而笑,火光映在彼此眼中,满是暖意。
谢临舟拿起炊饼还没来得及吃,就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打断。
张阿公呕出一大口黑血踉跄倒地,手中的炊饼掉在地上,他用力地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只是呜咽了几声便再没了气息。
“阿公!”
有人惊呼着跑上前,可还未触及到张阿公的尸体便蜷缩在地,他双手扣着喉咙,面色青黑,没一会儿也不再动了。
篝火旁的孩童、正在缝补衣甲的妇人,即将上前线的将士,每个人都蜷缩在地上,脸胀得发紫,刚才还欢快的气氛戛然而止。
人群瞬间炸开,失去亲人的百姓抱着尸体哭号,声音撕心裂肺。
沈疏桐大脑一片空白,她踉跄着上前,指尖刚要碰到一个孩童的颈动脉,就被谢临舟拉住。
“别碰,是中毒。”
谢临舟的声音发沉,目光扫过满地挣扎的人,最终落在铁锅中剩余的麦粥上,眼底燃起怒火。
“是你们下的毒!你们带来的粮食有毒!”
没吃粥的士兵红着眼扑来,手中的弯刀架在谢临舟颈间,几个年轻士兵冲上来将沈疏桐按在地上。
“你们是匈奴派来的奸细是不是!”
未等沈疏桐二人解释,城墙上看守的士兵突然大喊道:
“敌袭!敌袭!全城戒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