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乐回猛地抽回手,眼看着衣角自闻彦礼掌心剥离。
她的手臂横在身前,目光也随之瞥向一边,不肯与闻彦礼对视。
可就连她自己也说不好,是不肯,还是不敢。
匆忙间,周乐回只听见自己说了一句。
“回上都去。”
“我不去!我不去上都,我要留在江阳,留在你身边。”闻彦礼毫不犹豫,以极快的速度反驳道。
似乎生怕迟一刻,周乐回便会有更多的、更残忍的话要对他说。
闻彦礼膝行两步,急匆匆地往周乐回身前靠近,丝毫顾不上仪容姿态、礼数做派。
“乐回,别赶我走。”闻彦礼的话音越来越低,近似呢喃般地哀求着,“别赶我走。”
周乐回咬咬牙,沉声问道:“你不想回上都,究竟是出自本心的决定,还是……怕会再次失了神智。”
文玉闻言不由得一愣,周先生此话……是她从未想到过的角度……
她方才还为闻公子的话而大受震动,而此刻却又不得不迟疑起来。
周乐回定定心神,迫使自己的语气保持平和,不至于波动太过。
“若是后者,闻公子大可放心。”
“我周乐回以自身人格作保,闻公子此去必然平安顺遂、康健无虞,绝不会突发疯症、再生事端。”
如此一来,闻彦礼便不必有什么后顾之忧,莫说再回上都,便是再谋官职对他来说也并非什么难事。
“乐回,你听我说,我……”闻彦礼眸光破碎、眼尾下垂,张口欲言却又说不出什么囫囵话。
“而若是前者……”说着,周乐回似想到了什么般,忍不住嗤笑一声,“呵呵……”
第195章
“人在情急之下做出的决定,通常只是受形势所迫而已,未必是出自本心的真实想法。”
周乐回抬眸直视着闻彦礼,一字一顿地说道:“闻公子还是莫要妄下定论,我周乐回承受不起。”
江阳是水,她便是身在其间的一尾游鱼,自由自在、畅快得意。
而闻彦礼本是飞鸟,上都城才是他向往的辽阔天空。
道不同不相为谋,又何必强求。
从前年少无知,伤过心也落过泪。甚至若不是荇荇姑娘,她还险些失了性命。
如今她只想为自己活着了。
“不是情急之下,更没有什么形势所迫。”闻彦礼满眼慌乱,渐渐有湿意浮起,“乐回,你听我说——”
周乐回看着眼前面色凄惶的闻彦礼,凌乱的泪珠沾湿眼角让他看起来略有几分狼狈。
闻彦礼向来是光风霁月、渊清玉絜,又总是恃才傲物、一贯骄矜得很,极少露出这样脆弱不堪的模样……
周乐回闭了闭目,转过眼不再看他。
实则她心下早已有了决议,那又何必在此空耗。
“我从前已经听你说的够多了,闻彦礼。”
就是她听得太多,想的太少。
而他说的太多,做得太少。
——才会酿成今日的局面。
还是不要再说了……不过是上唇碰碰下唇的事,太过轻而易举自然是难以珍惜。
“如今还是你听我说罢。”
周乐回垂眸,看着眼前已然冷却的茶盏,平静无波的水面下潜藏着的是任谁也看不见的波涛汹涌。
“从前在沅水一别,是我看着你走。”
那时候,她将远赴上都的闻彦礼送至沅水河畔,看着他的身影同远处的斜阳交融,而后没入天地相接之处、直至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