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玉阔步而去,挺立前胸,活像只耀武扬威的花孔雀。待她一屁股在妆奁前坐下,才从镜中窥见阿柏和阿竹二人仍杵在原地。
“快过来呀!”文玉向她二人招招手,呼唤道。
阿柏和阿竹对视一眼,脸上均带了三分笑意,快步向文玉走来。她二人一人为文玉篦发,一人帮忙打理衣装。
阿竹半蹲在文玉身侧,替她捋着衣角。她轻靠在文玉膝前,咯咯笑道:“娘子!公子就在前厅。”
文玉端坐着,阿柏在为她梳头,是以她只能盯着镜子不敢胡乱转动。听得阿竹的声音,文玉只能动动眼珠去瞄阿竹。
“我和阿柏姐姐就等着娘子在学问上大杀四方!将公子打个落花流水啦!”阿竹嘻嘻哈哈的,忍不住打趣文玉。
“那当然!叫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过目不忘!”文玉梗着脖子,一边瞧着镜中自己的鬓发渐渐梳起,一边同阿竹说着玩笑话。
她可是享万家香火,纳千年灵气才开了灵智的文玉!先前她涉猎不广,有个把字不识得也是常事。现下她既然已经通读了那八口箱子的书,若是再败给宋凛生,她如何有脸面再回春神殿?
她这辈子也别修仙道了,找个坑给自己埋了,修她的木头道吧!
不多时,文玉便在阿柏阿竹的帮助下收拾齐整,她快步从内室出去,一头扎进了院子中央,打算去前厅寻宋凛生。
“文玉娘子——”一道男声随风而来,止住了文玉的脚步,她抬眼一看。
“宋凛生?”文玉又惊又喜,什么山不过来我就过去,这山不是已经来了吗?
“你怎么过来了!”她一面问道,一面提起裙裾朝宋凛生跑去。
宋凛生笑吟吟的,负手立于垂花拱门下,轻柔的细丝藤曼从他额前抚过,宋凛生抬手将其拨开,笑意温和地在原地等文玉。
待到文玉到了身前,宋凛生才从容不迫地开口:“我见你许久未来,我便过来看看。”
“可都拾掇妥帖了?”
文玉俯首将自己今日的行头看了一遍,阿柏为她梳了个新式样的发鬓,未着珠翠,只将全部的发丝归拢到一处,辅以青绿的缎带编成发辫,从右耳垂至身前,别了两只蝴蝶式样的银簪于其上,很是生动有趣。
她朝宋凛生点点头:“嗯!一切都妥帖。”
宋凛生双唇轻抿,嘴角忍不住上翘。从身后摸出件形状怪异的物件来,他一手托着,一手将其打理好,伸手为文玉带上。
两片素色的轻纱从后颈绕过又覆于面上,将文玉的视线遮了个严实。她伸手拨开,从这个尖角形状的空隙里问道:“这是何物?”
宋凛生将那两片轻纱别起,向文玉解释:“开春风凉,今日又要出城去,戴上这帷帽可遮挡一二。”
“帷帽啊?”文玉眼神向上瞟,这帽子以竹篾编制,外侧是素色的轻纱,帽檐上以珠串装饰,煞是好看。倒很像师父在凡间游历时背上背的斗笠。
“这能遮住什么风?”这素纱轻飘飘的,文玉捏在手中把玩。
“本就不遮什么风!”洗砚从宋凛生身后探出头来,忍不住插话,“我看公子是想遮住文玉娘子才是!”
一语道罢,洗砚和文玉身后的阿竹阿柏均垂下头去,掩面笑起来。
文玉不解,遮住自己做什么?她脸上也没花啊?依照她的法力总不至于当众现原形吧!
宋凛生轻咳一声,面色飞上一缕不自然,他抬手轻刮鼻尖,说道:“你可还记得?今日要去江阳酒家吃水席的,届时人多眼杂,又多儿郎。凛生怕他们唐突了文玉娘子。”
宋凛生一口气说了好些话,竟是连半分停顿也无。一番话说出完,宋凛生估摸着逻辑自洽,在心中暗舒一口气,也不知是说给文玉听,还是说给自己。
文玉听他说话,原本还在点头赞许,待他说完了却忍不住反问一句:“你不是说上巳日不讲究男女之防吗?”
宋凛生闻言噎住,喉头不上不下的说不出话来。
倒是阿柏赶忙拉着阿竹退下了,洗砚也连连退了好几步,不忍心看自家公子这副窘态。
宋凛生憋了好半天,憋出一句:“文玉娘子若是不喜欢,尽可摘了……凛生……”
“没关系!我都戴上了,再摘下来多费事呀!”文玉满不在乎,调皮地轻吹那素纱,素纱扬起,在文玉的面前微微浮动,倒像是谁的心湖。
面上流纹轻漾,水下波涛汹涌。
宋凛生抿唇不语,文玉率先一步出去走在前头,打破了平静。
“我倒是听宋叔说,有人想考考我的学问——”文玉把玩着自己的发辫,故作疑惑地接着说:“是谁呢?是谁来着?”
“是你吗?洗砚?”她路过洗砚身旁,打趣道。洗砚连连摆手,狡黠地挑眉示意文玉正主在后头。
宋凛生见文玉的身形渐远,才舒了一口气,在原地反复吐纳几回、心绪平稳后,才抬脚缓步追上去。
“不才,是凛生要考考文玉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