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稍顿片刻的语气透露出些许迟疑,将她的心绪展露无遗。
“只是府衙大多皆是男差,想来是没有能照顾人的女使的。”
宋凛生一眼便将文玉的疑虑看了个透彻,紧接着她的话头便替她说出了后半句未尽之言。
“正是如此!”文玉抬手便打了个响指。
她心情激动的时候总是爱打响指,好在她现下灵力不高,不至于随手便将法术丢出来,否则她可是万万不敢如此随性的。
“这倒也是……”宋凛生眼尾一抬,似乎在想着什么法子。
“这也简单!”文玉眼珠一转便计上心来,如此这般正合她心意,便主动请缨,“便叫我也搬去江阳府衙与枝白娘子同住!”
“也好有个照拂!更何况你一向在府衙安置,你那院子多我一个总不至于挤不下罢?”
文玉俏皮地一眨眼,颇有些眉飞色舞的意味。
她倒是真觉得自己想到了两全的法子。
这一来是照看枝白娘子,她虽为妖精心,现下失了法力却是凡人身,又身怀有孕,确实离不得人。
二来嘛,自从文玉住进了观梧苑,宋凛生总是夜夜去江阳府衙安置,第二日又要回宋宅同她一道用饭。这来回奔波不说,最最紧要的是妨碍到文玉照看宋凛生。
他现如今命格变化,可是头等重要的大事。
文玉须得盯紧些才好。
她这提议,实在是照顾枝白娘子为辅,将就着宋凛生为主。
文玉颇有三分得意,真是个两全其美的好法子!前些日子叫他在府中安置他不肯,上巳那日好不容易留在府中了却练了一夜的字。
既然山不过来,那她难道不会过去吗?
现下有照看枝白娘子的要务在身,宋凛生是万万不会拒绝她的提议的。若只是她一个人,想必宋凛生那阻拦之语例如男女有别恐会冒犯、不如在家宽敞适宜的话又像倒豆子一般出来了。
宋凛生没有说话。
文玉抬起一手,葱段般白净透亮的指尖滑过眉尾,顺着那弯眉的长势前后来回摩挲。她轻垂眼睫,状似不经意地撇过衣裙下摆的褶皱,实则借着手掌的遮挡悄悄去瞧宋凛生的神色。
她希望他答应,又怕他一口答应。
答应了自然是遂了文玉的意,但若是一口答应,倒显得他先前那些担忧、回避是假的似的,反而有些不在意了。
这是什么古怪的心思?文玉暗暗皱眉,都说木石无心,她不过一株梧桐树,竟也生的出这别样的情绪来。待她回了东天庭,定要好生同师父和敕黄君炫耀一番。
谁说木头便无心无情?
文玉仍保持着抚眉的姿势,静待宋凛生的回答。
等了好些时候,也不知宋凛生究竟在想些什么?丝丝气流在他二人之间盘旋,文玉的耳朵动了动,仿佛能听见空中的浮尘晃动的声响。
正当她以为宋凛生是以沉默委婉地表达拒绝的时候,他才缓缓开口,斟酌着说道:“倒是可行……”
“只是——”
“只是府衙当中多得是男丁,比宋宅只多不少,文玉娘子一个姑娘家,只怕是诸多不便……”
文玉闭上眼,都不用想,便能学着宋凛生的语气将他所思所想一溜串儿地说出来,那眼角眉梢的神色倒真同宋凛生有七八分像主要是将他的气韵学了个十成十。
“……”
宋凛生仿佛叫文玉的话噎住了,他唇角勾起,眼尾上扬,面上有几分哭笑不得。
他原先想着府衙的官差多是莽撞汉子,怕冲撞了文玉娘子,只是她这般坦言,十分率真可爱,倒叫他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他并没有什么理由拒绝,更何况文玉娘子不是那几句话便劝得住的人。宋凛生在心底轻舒了口气,他遵循礼制,先前是必然不能与文玉娘子同住一屋檐下的。
只是现下事出有因,应是能够这般安排的……罢?
他的内心,实在想不出反驳的话。
恰逢这时,文玉的声音又适时响起——
“你放心好了!我可不是江阳人,那些个虚头巴脑的声明我不在乎!”
文玉见宋凛生的脸色隐隐有了松动的迹象,便打算趁热打铁。她伸出一双手捉住宋凛生的衣袖来回摇晃,颇有些他不答应自己便不停手的意味在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