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凛生眸光一动,心思回转间便有些了然,“你是说,方才课堂上那位先生,实则是一女子。”
洗砚闻言是满脸的惊诧,他家公子虽然平日里少言寡语,可从无虚言,也是八面玲珑的剔透人物,在察言观色、琢磨人心之上,不输旁人。
既然公子都如此说,想必不会有假。
洗砚呆愣地看着眼前的申盛,真是……真是人不可貌相,“申盛……你……”
文玉眉心一蹙,女子?
她回想着方才匆匆一瞥,确实只见是一书生打扮的秀气男子,她便理所当然地认为是新来的教书先生。
可如今想来,那人清俊的面容和略窄的双肩……
文玉眼眸瞬间睁大,毫不掩饰的惊讶一拥而上,一声惊呼随之响起,“申盛……”
想不到申盛来了绿水巷,不仅交到了友人。
——这位友人还是一位女先生。
一时间,三人的目光皆汇集于申盛身上,周遭的气氛有一丝微不可查的凝滞,诉说着众人稀奇古怪的猜想。
申盛心头一跳,面上登时便炸开了片片红云,他慌忙否认道,“宋大人,文娘子,洗砚——”
“课堂上那位是周先生,周娘子。”申盛直白地解释着,而后似乎又觉得不够一般,接着说道,“周先生在巷尾有一间自己的小学堂,叫闻道书舍,她自己便是书舍的教书先生。”
申盛一口气是停也不敢停,尚未来得及喘息,便接着往下说,“周先生学识渊博、心肠又好,听说我们在此处新开了明德学堂,便常常过来帮忙。”
“今日请大人和娘子过来,本来也是想正式地将周先生介绍给二位认识的。”申盛急得直跺脚,唯恐冒犯了周先生。
“今晨我忙着收拾书卷,便请周先生代了一堂课,如今还未完呢。”
也怪他并未早些同宋大人和文娘子回禀,甚至忘记提前与洗砚说一声,倒惹下这许多误会与麻烦来。
申盛自觉不妥,生出这许多事,眉宇之间尽是忧愁之色,口中更是叹息连连。
文玉和身侧的宋凛生对视一眼,眉头终于舒展开来,“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原来绿水巷还有女先生,并且学问不输男子,还开着自己的小学堂。
文玉心中一琢磨,那这位周先生在江阳府恐怕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了。
“正是。”申盛见文玉开了话口,连忙接着往下说,“不过周先生为了方便行走一向以男子装束示人,这才有了这些误会。”
宋凛生颔首,却并未出声,这是周先生的自由,他不必掺言。
洗砚一双手揉着两侧的太阳穴,颇有些头痛,这中间的弯弯绕如此之多,他不过几日不来,竟连学堂中何时添了一位女先生都不知道。
“那周先生的月钱还是从账上支取么?”洗砚问道。
既不是聘来的,便不甚合规矩,可若是叫人家白帮忙,这也不是公子的作风。
洗砚纠结片刻,索性直截了当地问出了声。
宋凛生沉吟着,倒不是银钱的事,只是总归要先问过周先生的意思才好,否则一封银子包上去,恐怕反倒折辱了周先生。
这头还未商量出个准话,身后一道清冷肃然的女声便兀自响起。
“不必——”
文玉等人应声回头,却见方才还在课堂上的周先生此时掀帘而出、立于廊下。
她一身白袍绣着淡雅的锦绣团纹,满头乌发束于脑后以同色的缎带系着,打扮地虽简单,却干净利落,别有一番清冷出尘的意味,身上的书卷气更是浓得化也化不开。
文玉甫一见到这位周先生,便想起书中的句子来——
束发读诗书,修德兼修身。【注】
“都是乡邻,得闲时互相照应也是应当的,我来此教课,原也不是为了银钱。”周先生淡淡地解释道。
脱离了课堂上那韵律工整的诵读,如今听来,周先生的嗓音清淡、似有微霜,一股超凡脱俗的意思油然而生。
申盛抻长了脖子往里看了一眼,见周先生出门,登时便越过宋凛生等人迎了上去,“周先生,这便是我同你提到过的宋大人和文娘子,还有洗砚,你尚未见过的。”
他一一为周先生引荐,领着她来到文玉等人身旁。
文玉犹沉浸在这位周先生通身的气派里回不过神,一眨眼却见人已到了自己眼前。
“周乐回见过诸位。”周乐回抱手躬身,礼数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