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唤作文宝的小小掌柜挤眉弄眼地将陈知枝拉到一旁,低声嘀咕道:“我已派人去请了,她今日查账就在后院很快便来。”
“还有我与你说的……”陈知枝亦是压低声音,说话间不忘瞥向文玉那头,“可记清楚了?”
“放心,枝枝姐。”文宝紧抿着双唇,可仍旧是憋不住笑意,“方才我便通通派人去请了。”
“乖宝!”陈知枝背过身,朝着文宝竖起大拇指,动作间却又十分小心,似乎生怕叫人瞧见。
文宝灵动的目光转来转去,一直偷偷地瞄着文玉那头,忍不住同陈知枝嘀咕道:“像、真像,和画上一模一样。”
“不是像,这是货真价实的文玉姑姑。”陈知枝贴着文宝的耳朵,小声嘱咐,“别露馅。”
文玉眉心一拧,听不清陈知枝在同那掌柜合计着些什么。
她已经许久不曾动用法力来做这些事了。
罢了,听不清便听不清,总归不是什么紧要。
此刻,郁昶正匆匆赶到文玉身侧,见她坐得端正、并无异样之后,这才稍稍放下心,护在其手边。
文玉仰面与郁昶对视一眼,而后静坐着不说话。
她在想,是否待苏见白给知枝买了糖葫芦之后,便先启程在江阳府各处探查一番。
既是动乱,就该早些解决才是。
毕竟她与郁昶是来此处平乱,而并非冬游。
正思索间,那身着小红袄的掌柜嗖地一下子窜到了文玉跟前,几乎是同一时刻,郁昶下意识地便要抬袖去挡。
“郁昶——”文玉急忙制止,一把握住郁昶的手腕,“不会有事。”
郁昶眸光一变,心知是自己草木皆兵,瞧见文玉与他紧握的手,他微微别开脸去,后退至原处站定。
“哎呀!”文宝惊呼一声,随即脚下一软扑到了文玉膝前,“吓死我啦!”
她的面颊正落在文玉怀中,在文玉瞧不见的地方回身冲着陈知枝挤挤眼。
陈知枝心下一乐,几乎要憋不住笑。
而抱着银锭和糖葫芦站在一旁的苏见白,抬手将冰糖葫芦扔进嘴里,嚼吧嚼吧的时候,一脸不忍直视地在陈知枝和文宝之间来回扫过。
莫名……其妙……
只有状况外的文玉,一心记挂着这位个头小小的掌柜,抬手轻拍其后背,安抚道:“别怕别怕,你——”
“我叫文宝!”文宝忽然从文玉怀中直起身,挺直了腰杆拍着胸口自我介绍起来,“是文记的掌柜!”
“哦?”文玉看着眼前眸光亮亮的文宝,再悄悄店内陈设着的各色冰糖葫芦,“那你便是阿姐见过的年纪最小的掌柜。”
见店内的伙计皆笑眼盈盈地看向这头,文玉心知她并未撒谎,想来应真的是这家铺子的掌柜。
可看她年纪小小,倒真有些吃惊。
“那当然。”文宝双手环胸,下巴高扬,“我三岁通算术,五岁背唐诗,如今也才八岁呢!”
言罢,她面上的骄傲尚未褪去便赶紧换上了着急忙慌的色彩,“不对不对,不是阿姐,是姑姑、姑姑——”
那样局促拘谨的模样,似乎生怕*冒犯了文玉一般,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嗯?”文玉眉心一动,随着文宝的话音而上挑。
奇怪。
“啊——没什么没什么。”忽然冲上来的陈知枝一把捂住文宝的嘴巴,同文玉打着马虎眼儿,“姑姑,请用些茶水罢。”
“唔唔——”文宝挣扎着发出声音,在重获自由后眨巴着眼睛与陈知枝一同劝道,“是请、请用茶。”
看着人小鬼大的文宝和笑意深深的陈知枝,文玉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来,她轻轻摇摇头,侧身自案上捧起茶盏。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却在将要入口时顿住——
鹅黄色的菱口杯上有凸起的尖尖,浑似一朵绽开的菱角花,温婉动人、别致可爱。
而盛于其中的茶汤碧绿清澈、鲜嫩油亮,隐约有淡淡的兰花香气沁出……
文玉失神般地眨眨眼,氤氲的热气顿时沾湿睫羽,升腾而起的茶香也为她双瞳蒙上一层雾色。
她识得这个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