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润的黑色泥土里有什么亮了一下，雪娩蹲下去，素白的指尖拨开它们。
那是一枚略微生锈的铁块，透过深红色的锈迹，最中心仍然能够看见一抹亮银色。
雪娩把它捡起来，这里的土地是他看着希尔德开垦的，突兀出现的铁片显然是从更深的地底被某种力量吸引出来的。
或许是某种磁力，雪娩似有所感，抬头看向天空。
果然，慢慢的便有东西从天上靠近。
地面微微震动，就在雪娩身后不远处，其他农户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也有其他人开始抬起头来看天。
“天上是什么？怎么这么大？”
从星球上空低空掠过的鸽子一样的东西，它们的阴影投在地面上，慢慢地朝远方滑去。
这是雪娩从首都星返回的第三年，也是正式开战后的第二年。
战争发起者各执一词，相信自己的合理性，打到现在，更没有人愿意轻易后退，彼此之间的伤痛在激烈的思想文化熏陶下，在大部分人的大脑中催化出无法消解的仇恨。
各个星球都因此产生了反动与内乱，此时此刻，偏远星球作为接壤地带的好处就展现了出来，作为国家武器的军队一旦驻扎，根本不必担心星球本土的叛乱，只需要警戒敌人。
雪娩从地上站起来，柔嫩的绿色幼苗在他脚边眷恋地依靠着，顺着田埂，开垦好的土地只种上了一列绿苗，余下的地面仍然是空着的，来不及种满。
撑着锄头站在一旁的希尔德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看向天空，他熟悉那些声音，以极轻的声音对雪娩说，“是RweX-017号机甲，先遣部队常用的款式，搭配了引力场，可以携带核弹单兵发射。”
希尔德的语调冷静得有些可怕，他花了几秒钟辨别出方向，“他们不会在这里停留的，大概率会前往这颗星球的首都城市作为营地驻扎，又或者选择资源城市、科技城市驻扎。”
言外之意是，这里太穷了，没有足够的科技支持，甚至难以短时间改造成合适的基站。
雪娩看了希尔德一眼，发现希尔德仍然将手掌撑在锄头上，没有与他对视，“所以不会破坏我们的菜地，真的到了要破坏的哪一步，也是核弹清场，这里的一切都会灰飞烟灭的。”
希尔德这句话说完以后，仍然没敢回头看雪娩，等到他听见窸窸窣窣的动静，这才敢侧脸去看——雪娩果然已经在继续干活了，就连周围的农户也是如此。
他们抬头看了看天上，最终也是低头各自种地，错过了这一茬儿，也就错过了播种的时间，他们即使好奇，也不会耽误种地的时间，因为好奇心不能在几天、几周、几个月里持之以恒地填饱一个人的肚子。
唯有这一天干完活，各回各家吃饭的时候，顺路的人各自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种场景让希尔德幻视历史书上看到过的内容，远古时期的人难以获得信息，因此见多识广的人会被人们当作信息源，人们通过口口相传来得到信息，而在科技如此发达的现在，他居然又再一次见到了这种古老的信息交流方式。
而果然，那些人看向他，张了嘴，想要问他。
他很不喜欢这样，皱眉，整张脸都冷了下来。
他们又懂什么？他和这些人非亲非故，没有耐心也没有义务给他们解答问题，他们只会不停地问、不停地问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又得出风马牛不相及的结论，然后还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反驳他，一次两次是出于好心，久了他再也不乐意奉陪。
他不在乎这些人背地里怎么说他，无非是说他性格冷漠，不好相处。
只有雪娩这种人……才会乐意去跟他们聊天。
“可能是要打仗了吧，不知道战火会不会烧到这里？”
“那些飞在天上的是什么？”
……
“我也不是很了解，我只在那边待过一段时间……”
雪娩这样说着，然后看向不远处的房门，对身边的村民说，“啊，这么快就到家了，我们先回去做饭了。”
希尔德心底松了口气，却又听见这些村民对雪娩的挽留，甚至听见他们说出“到我家来吃饭呗”时，不由得有些心烦浮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