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娩清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一开始他觉得自己很理智，但等到真正发泄以后他才察觉到刚才自己做了什么。
他停下手，注视着手上的黏腻，他反复点燃了言司庭身上的烛火，那些融化滴落的蜡液在他的手指间缓慢流淌，逐渐凝固，冰凉和温热的感觉混杂在一起，半凝固的蜡烛令他开始觉得有些不适。
言司庭还低头看着他，“怎么了？”
雪娩掀起眼帘，双目静静地看进言司庭的眼底，言司庭本来还笑着，汗水顺着他发红的颧骨滴落，可他忽然看清了雪娩的眼神，一下子整个人也冷静了许多，有些无趣地扯了扯嘴角，没再问什么。
“我可不知道你不乐意，”言司庭说，“是你主动的。”
雪娩看着自己的掌心，嗯了一声，他接过言司庭递来的纸巾擦拭手掌，他的精神触须如同海葵一般依附着他的身躯，在言司庭眼里，它们散发着柔和的白光。
“你的精神海损伤并不严重，”雪娩说着，像是这只是一次最常见的精神梳理，而他在做梳理后的评估，“不要再用‘薪叶’，它带来的短暂精神麻痹会让你遗忘你本该得到的精神梳理，让旧伤在精神海中越沉越深。”
“多少哨兵想要还不一定有呢，”言司庭的心情莫名好了起来，“不是每个哨兵都能得到及时的精神梳理的，与其忍受痛苦，不如让自己轻松一下。”
“‘薪叶’有一定的成瘾性。”
“比得过游戏吗？”
言司庭享受着这样和雪娩说话的体验，他的这种反驳令他感受到自己和雪娩的关系是比他人更亲近的。
哪怕雪娩会为此不快，他也觉得高兴，因为雪娩不会因此和他断交。
但如果雪娩没有不快，他心中那隐秘的快乐就更加醇厚绵长了。
“你可以不用它。”
言司庭等待着雪娩再说什么，可雪娩已经说完了，于是他迫不及待地自己补上了想得到的话，“你不会让我像那些人一样，对吗？你总是会给我提供精神梳理的。”
他想，多亲密啊。
他忍不住想起和雪娩第一次尝试精神梳理的时候了，他和雪娩都是第一次，他那时候还很青涩，紧张，面对他人的精神触须充满了排斥。
可是提出要做的人也是他。
反而是雪娩坐在他身边，一边伸出触须，一边不确定地询问他，“真的要做吗？”
“一般来说都是入伍之后才会进行第一次实操，精神海未成形之前就做梳理，你的精神海会被我影响的。”
这可能消灭他的独特性，因为未成形的精神海很容易受到他人精神的影响乃至操纵。
可是，想到这一点，言司庭就更兴奋了。
他紧张地抓住了膝盖，迫不及待地催促道，“没有谁禁止做这个，只是不建议，我自己愿意！”
于是，他看到了雪娩的精神图景。
他相信他是第一个见到这片雪域的人，一开始他觉得头顶冰凉，那种冰凉不是头皮温度变凉的触觉，而是有什么直接接触了大脑，包裹着大脑的外层黏膜变得冰凉了。
他的大脑开始感受到一种无法控制的酥麻，像趴在母亲的膝上掏耳朵，又像是穿着窄小的鞋行走三千里以后终于可以脱下鞋泡进热水里休息。
他只能如此描述这种感觉。
大脑里的每一个神经元都被洗涤过了，像是干瘪的果子变得饱满而充盈一样，原来这是如此极乐。
他忍不住哀求雪娩再多碰碰他，只要再多一会儿就好。
他和雪娩瞒着周围人，总是找机会做精神梳理。
哪怕他的大脑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直到最后，他的精神图景变成了雪山和海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