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逼他,是那个孽畜自己把持不住,要往局里跳的。
他身为皇帝,要杀太子,却被所有人认为是得了癔病,那不如就让武安侯来出这个气,也好叫那孽畜尝点苦头,认清现实。
目睹了一切的臣僚们都不敢将此事声张,是他安排的人,将那夜之事传了出去。他其实已经打算借此治太子的罪了,只是没想到,簌君会上吊自尽。
听到消息的那一瞬他浑身冰冷,瞬间后悔起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上辈子,簌君就是夹在他们父子二人中间,受尽苦楚,这辈子,难道又要因他们父子二人的争斗,含恨赴死吗?
他、他不该的啊!他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竟牺牲了她的尊严,又险些将她推上绝路!
自尽一事,究竟是出自她真心,还是与武安侯演的一出戏,都已经不重要了。
直到那一刻,景徽帝才知道,比起失去她,他更害怕看着她在眼前死去。
他禁足了太子,放过了她。
然而,身为皇帝,他可以放过她,却不能同样放过她的丈夫。
更准确地说,他不敢轻易就这样放过她的丈夫。
武安侯李磐,景徽帝了解他,因为他很讨厌玩弄权术,是个非常好懂的人。只要让他高兴了,他能就成为大岳最勇猛的悍将。至于怎么让他高兴,也非常简单,衣食无忧、军需充足,仅此而已,甚至都没有更多的野心。
景徽帝一直对他非常满意。
直到他成了楼雪萤的丈夫。
事情渐渐有些超出了景徽帝的控制。
当李磐拿着簌君的绝笔书跪在他面前,看似请求实则逼迫他同意他们回西北的时候,他便清晰地感觉到,这个他曾经深为倚重的武安侯,变了。
他看他的眼神像一匹狼,隐忍、蛰伏、凶悍。
他感觉自己的帝座岌岌可危,自己的江山摇摇欲坠。
但当务之急是解决太子,他终究放了他们夫妻回到西北。
太子被禁足,他花费颇多心思,却始终无法将他悄然杀死——显然,这孽畜也有准备。
之所以不直接动手,想要伪造成意外,是因为皇后父亲曾执掌右金吾卫,宫中巡警一半都归他家管,若擅动其族,逼急了反扑,与他而言反倒不妙。
但时间一天天过去,禁足终有结束的一日,他不能再等了。
于是他让人直接动了手。趁着深夜,一群人闯入太子寝殿,强行给太子灌下毒药,待毒发身亡后,再点燃宫殿,声称太子被火烧死。
太子被禁足后,便是皇后也不能来探望,得知儿子死讯,自然崩溃,要求彻查。
一块毒瘤终于剜除,景徽帝大松一口气后,让人指认了武安侯。
说实话,他其实并不想对李磐下手。李磐对边关的重要性毋庸置疑,他还没有昏庸到为了个女人,要把自己的国土拱手让人的程度。
但秋猎的最后一日,李磐看他的眼神,令他至今回想起来还心惊肉跳。
他无法坐视不理。
所以他做了两手准备。如果李磐愿意回京,诉明自己的冤屈,那他便看在簌君的面子上,放他一马。但如果李磐胆敢抗旨,不愿回京,那就说明他已经完全不把自己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了,那么他也不必再留情,给自己埋下祸患。
但景徽帝心里还是希望李磐不要背叛自己。只要簌君过得好,他可以放手。他们最好能当作无事发生,继续做一对正常的君臣,李磐放下仇怨,安心为他镇守边疆,而他也可以多赏赐他些东西,让簌君的生活不输京城。
为此,他不惜舍下尊严,给李磐写了一封密信,告知了他自己的一切打算。他已退让至此,如果李磐连这都不愿,那只能是自找的了。
至于簌君,没有办法,他并不是故意要伤她的心,只是皇权遭到威胁,他不能不管。
谁知李磐竟真的抗旨不从,将朝廷使者就地诛杀,直接起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