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雪萤强颜欢笑道:“娘喜欢便好。”
她握着茶杯,暗暗抚了抚胸口。
方才经历,实在太过措手不及,她做梦都没想到陪李母出来玩,还能遇上微服的太子。
与之前几次见景徽帝不同,她此次毫无心理准备,简直如同白日见鬼了一般,一口气险些就没喘上来。若不是周围人声将她拉回现实,她恐怕连逃都不知道往哪逃了。
太子怎么会出现呢?从未听说过太子还有微服出巡的爱好。
而且姚璧月怎么又和太子掺和到一起去了?莫非还是无法拒绝皇后?
这样下去真的不行,改日必须得再找姚璧月,把情况问个清楚。
楼雪萤小心翼翼地抬眼往远处石桥上看去,那里早已不见了太子等人的身影。
她一直很害怕与太子见面,没想到她千防万防,最后竟是在民间这个最不可能遇到太子的地方出了岔子。
她忍不住想起今日太子望向她时的眼神,半是惊艳,半是怔然,简直与前世一模一样。
她背后的冷汗又要出来了。
楼雪萤暗暗地安慰自己,别多心,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就算太子一时被她皮相吸引又如何?前世他也只是对她起了兴趣,知道她本来就是要去赴宴的贵女之后,才让皇后召她入宫,有了进一步的接触。
今世她已经是武安侯夫人了,又不是什么未出阁的小姐,他总不可能只因为看了一眼,就对自己起了歹意——不管他前世后来变成了什么样,至少现在,他不是这样的人……
应该……不是吧。
而且……而且他父皇都要对他下手了,他就算有心,也没时间了……
楼雪萤有些慌乱地想着。
平心而论,她从来没想过要太子死,或者要皇帝死。借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有这么大逆不道的想法。更何况,皇帝和太子出了事,那天下是要出大乱子的,她可不想真的去当什么亡国祸水。
那天景徽帝说要杀了太子,直到今天都还没动静,但连姚璧月都听说了父子有矛盾的事,想必不是无中生有。极有可能是景徽帝不想承担一个“妄杀储君”的罪名,所以才没有直接动手,而是在静等时机。
什么时机呢?楼雪萤不知道。
现在的太子,行事几乎挑不出错来,在臣子中有口皆碑,想让他犯一个严重到杀头的罪名,无异于痴人说梦。
除非特意陷害……
楼雪萤不想再深想了。
其实她觉得,如果这一世太子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被怀有前世记忆的皇帝诛杀,的确有些冤枉。但如果皇帝真的动手了,她也不会有任何表态。
太子若死了……那就死了吧。昔日种种,皆付前尘,她现在又不是他什么人,他是死是活,与她又有何干系呢。
爱与恨都太累了,她只想偏安一隅,过好自己平静的生活。
在外游玩了半日*,天也快黑了,楼雪萤在岸边找了家小馆子,陪李母吃了顿饭,便带着心满意足的李母打道回府了。
又到了该睡觉的时辰,可楼雪萤却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她睁着一双眼睛,望着漆黑的帐顶,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太子今日问她的那一句“小姐可无恙”。
他明明就是个端方雅正的君子,可为什么上辈子最后会变成那样。
她不知道他在大臣面前是否一如既往,她只知道,他在她面前,像是变了一个人。她从来不知道那张锦绣口中竟能吐出那么多污秽之语,也从来不知道那双多情眼中竟能绽出泣血似的凶光。
她不明白,他是太子,理应是这个世上最清楚皇家威势的人,他说她背叛了他,可是他想让她怎么办呢?难道在宫里一辈子与皇帝怄气,不许皇帝近身吗?还是应该私下里偷偷与他联络,向他倾诉她的无奈与苦楚,博取他的谅解与同情呢?
楼雪萤其实没有那么恨他。她只是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