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亦真独自深处,视野渐而开阔,宫殿内里灯盏悬空而设,烛火通明处,药炉熏雾缭绕,视线随着铁链细索声而移动,落在行走其间的身影,平静而坦然道:“母后。”
语落,那道清瘦高挑的身影并未停顿,而是神情木然的望着一面墙,仿若有着执念。
那里曾经是一扇朝南的绣纹窗户,窗外有明艳的花草和盘旋的飞鸟。
现在这处寝宫里除却圆形床榻,并没有其它物体,而铁链的长度并不足以触碰到宫壁,俨然是为防备撞击伤害。
可这长链制止母后的动作,让她整个人顷刻间从游离失神变成狂躁易怒,进而发出尖锐吼叫的悲戚声,怒目盯着玄亦真,随即快步伸展手臂,想要袭来。
随着动作再一次被束缚钳制,玄亦真静默的看着失控的母后,迎上她涣散发红的眼眸,清楚知道她现在看到的听到的不是自己,而是臆想的画面。
所以玄亦真安静见她神情扭曲狰狞,见她力竭滑落在地,见她匍匐在地痛苦干呕,全然没有传闻中万俟皇后的风采。
医书曾记载当人的情绪极端时,身体会出现各种异样,从流泪到疼痛干呕,以至于昏迷都是有可能的事。
很久以前母后会拿锋利物件伤人或是自杀,相比现在确实已经好很多。
但这般不人不鬼的活着,想必跟死亡没有区别。
玄亦真想,自己绝对不会变成这样,更不能让尹星知晓母后的存在。
不多时,玄亦真转身踏步要离开内殿,身后传来嘶哑般的呓语:“神鸟,神鸟呢!”
玄亦真脚步并没有停留,任由身后一道道门环相扣,大抵唯一能让母后念叨的只有被她亲手养大的神鸟。
可母后不知道宫廷之内已经很多年不许任何飞鸟盘旋。
夜幕深时,国都街道的繁华并未谢幕,车马行驶过长街,进入别院。
从宫廷回到别院需要花费不少时辰,玄亦真觉得尹星大抵已经用膳歇息。
可是水榭里灯火摇曳,案桌有餐盘扣着食物,尹星精神奕奕的小跑到面前,软声唤:“亦真,你今天还想吃藕吗?”
玄亦真望着尹星流光溢彩的眼眸,像是有热泉涌动心脉,静默的颔首,并没有命侍女服侍更衣卸去饰品,随同尹星落座用膳,视线养着她用发带高束的长发,显得格外朝气蓬勃。
哪怕玄亦真知道这是因为尹星不会盘发,所以她只会这样梳发方式。
“你在等本宫用晚膳。”
“嗯,我今日起的不算早,所以说起来这还是第二顿饭菜。”
尹星给玄亦真布菜盛汤,不好意思说自己想她想的睡不着。
玄亦真配合的尝着藕,没有过多言语。
无声处,尹星飞快吃完一碗饭,又去添第二碗米饭,只觉饿一顿胃口大增,满眼止不住的雀跃!
见此,玄亦真本想劝她适当进食的话语,只好咽下。
因为玄亦真看出尹星很饿,她只有饿肚子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比湖中的金鲤还要激动,教人不忍心。
待两人用完晚膳,尹星有些撑的走不动,眼见玄亦真去沐浴更衣,只得在内里踱步消食,顺带熄灭灯盏,满心懊恼自己吃的太多。
减肥,越减越肥,完蛋!
不多时,尹星躺在矮榻忏悔自己的罪过,越悔越困,眼眸眨巴的睁开,才发现玄亦真可怜巴巴坐在角落。
因为尹星整个人不规则睡姿占据矮榻,很是不雅。
尹星当即窘迫的收回腿,试图挽回形象,抬手拿过长巾给玄亦真擦拭长发,念叨:“亦真,怎么这么晚洗头发,如果不干,很容易感冒。”
“嗯,不小心忘记。”玄亦真偏头看着盘坐身旁的尹星,她的内裳多是选的粉白杏红,很衬肤色。
“今天很累吗?”尹星望着有些过于安静的玄亦真。
虽说平日里玄亦真也不怎么话唠,但是她安静的状态也有不同。
大抵就像平坦的湖面,若是天朗气清则会显得清明澄净,若是雾霭霜雾则会显得冷郁神秘,若是乌云密布则会显得黑沉寂静。
尹星以前不懂这些细微之处的差别,但是跟玄亦真相处的越久就越容易感觉到差异。
“嗯,许是今日起的很早吧。”玄亦真调整自己面目神态徐徐道。
“这样啊,那就睡吧,我给亦真擦头发。”尹星抬手抱向玄亦真,鼻尖轻嗅冷香,有些上头。
玄亦真并没有拒绝尹星的拥抱,放缓身段,耳畔听着她的心跳,仿佛足以屏蔽一切,柔声唤:“星儿,你今天很主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