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泠先前只是隔着帘子,看见了他腰上的一点。却不知晓原来几乎整片后背,都是疤痕。
那疤痕纵横交错,让楚泠看不出,究竟是怎么弄上的。
经了数年,伤口完全愈合,疤痕呈现与身体不同的深色,遮也遮不住,成为了留在他身躯上,永远消除不掉的痕迹。
楚泠伸出食指,轻轻碰了碰。
手下紧致的肌理线条动了动,萧琮的声音已经嘶哑:“不要摸。”
“……难看,吓人,是吗。”
楚泠并未听他的阻拦,反而将四只手指都放在上面,轻轻地从他皮肤上划过。
他的脊背登时起伏地更加厉害。
听不到她的回答,让萧琮安全感尽失,神情晦暗不明,萧瑟难言。竟一瞬生出了自暴自弃的念头。
他想将衣裳重新拉回,却被楚泠遮挡。
她的声音也在发抖:“不难看。不吓人。”
“萧琮,这伤口是三年前在百越时留下的,是吗?”
“是因为我,是吗?”
这疤痕袒露,比楚泠预想的要大得多,她不敢想象太傅三年前在百越,除了遭受她的欺骗外,还遭受了什么。
“嗯。”萧琮应了一声。
她很敏锐。其实上次在榻上,她隔着衣物摸到他的疤痕,便问过他这个问题。
当时他说,过去的事情他不想再论,只要她现在好好待在他身边。
可是现在,萧琮想,真的可以不论吗。
即便他已经想明白,要决定放下这件事。可楚泠的反应,却说明她是放不掉的。
“跟我说说。”楚泠往前挪了挪,拉住萧琮的手,“我想听,萧琮。”
“……”
萧琮很难对楚泠说不。
若是对上楚泠的泪眼,那说不就变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可现在,楚泠眸子湿润,显然是惭愧得很了。
“是最后那天。”萧琮不想再惹她哭,尽量简短地回答,“我起身后,见你不在,便四处寻找。”
他忽略了很多细节。
那日上午,他在那间屋子等楚泠回来。一开始,他如同所有沉入爱情的人一般,盲目地觉得幸福。
后来她久久未归,他开始担忧起来,一个念头钻进他的脑海,他开始想,是不是前一日求亲太过突然,把她吓到了。
可她昨晚明明还很热情。
萧琮脑中好几种不同的思绪打架不休,让他终于无法再继续等下去,决定离开屋子去找一找。
可一出门,他愣住了。面对的便是淫雨霏霏,还有四周沉默矗立,像是要朝他压下来的座座山峰。
似无言的雕像,大而无当,睥睨着他。
——先前,这些山峰有这样高,仿佛划开天地吗?
之前的雨有这么大,仿佛要将天都撕出一个窟窿吗?
心头的恐惧不安一点点往外蔓延,一切看上去都那么不对劲,冰冷的感觉传至四肢百骸,连指尖战栗起来。
昨日楚泠,不,那时他以为她的名字是林泠,用过的伞还靠在门边,似乎还诉说着一切如常。
但难挨的不安让他知晓自己必须该做些什么,并未拿伞,便冲进了雨幕中。
“然后,在一处山崖,因太滑,而摔落。”萧琮轻描淡写。
那日的山雨下得很凶,萧琮慌乱地四处寻找,但心中那个恐惧却成了形,一点点吞噬了他。
即便再不愿意,他也只能承认,自己被抛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