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第二场,吴焕生的状態愈发糟糕。
那间“厕號”如同一个无法摆脱的梦魘,即便他洗了澡,换了乾净衣服,可只要一坐进那里,那股味道就从四面八方涌来,將他包裹其中,彻底摧毁了他的心境。
他越是想写出锦绣文章来翻盘,脑子就越是一片空白。
而李彦舟,则完全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下笔如有神助。
两场考完,休息了两日,便是府试的最后一场。
考策论,辰时入场,黄昏交卷。
与前两场不同,策论不单单是考记诵和文采,更是考一个读书人对现实世界的洞察与解决问题的能力。
故而有“策论不通,不可为官”的说法。
“鐺……鐺……鐺……”
三声铜锣响彻试院,衙役们將卷封的试题快步分发到每一间號舍。
李彦舟缓缓展开面前的宣纸。
试卷上方,只有一道题目。
论河阳府春汛水患之防治。
果然!
看到题目的瞬间,李彦舟的心便彻底落到了实处。
这题目,与他从陈子远那里得来的“春汛”消息,与第一场试帖诗的《春日登楼望汛》,一脉相承,环环相扣!
在心中篤定的同时,李彦舟也不禁生出一丝复杂的感慨。
科举,看似给了天下寒门一条登上青云之梯,可这条梯子的每一节,都铺满了看不见的门槛。
就如此题,河阳府的水利形势、清河的河道走向、歷年水患的重灾区……
这些东西,岂是寻常只知埋首四书五经的农家子弟能够了解的?
他几乎能想像到,那些家在山区的学子,或许连大江大河都没见过几次,此刻对著这道题,除了引述几句“大禹治水”的典故和“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空泛大道理,还能写出什么切中要害的东西?
他们的策论,註定只能是空中楼阁。
而那些世家大族的子弟呢?
他们自幼便有名师宿儒开蒙解惑,父兄辈中不乏地方官吏。
平日里耳濡目染的,便是本地的时政得失,甚至自家就有田產在河道沿岸,对哪里有险工,哪里该清淤,了如指掌。
两相对比,谁的论述能更言之有物,高下立判。
起跑线,在出生的那一刻便已划定,残酷得不讲道理。
李彦舟也只是片刻失神。
他迅速收敛了这些杂念。
同情归同情,但考试就是战爭,容不得半点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