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才询问她用的句子是“如果你不介意……”,那潜台词不就是——他并不介意。
祝流双悄悄把捏紧了的拳头塞进上衣口袋里,薄唇轻启,悠悠地吐出那两个极其暧昧的字眼。
“阿铭——”
清甜的嗓音,像夏夜微风中摇曳的风铃,脆响猝不及防撞进何铭的耳膜。
男人呼吸一滞,视线不着痕迹地从门框转到女人后脑勺的旋涡上。他忽而觉得,允许她这般称呼自己,并不是一个妥当的决定。
“这样叫,可以吗?”那一声“阿铭”,在她舌尖百转千回,因而出口时,更添了几分缠绵之色。他迟迟不出声,她便有些尴尬地问。
覆水难收,说出去的话没有反悔的道理。何铭忍下心头的异动,面上平静如常地点头:“嗯,在这儿可以。”
一种极其微妙的情绪在两人之间徘徊,直觉告诉祝流双,现在的何铭怪怪的。他说话的语气,不再从容不迫,反倒有些僵硬。
不过,她很快为他的异样找到了合理的解释——他应该是害羞了。
被一个异性称呼自己的小名,这样亲昵过界的事,的确会让人不好意思。
厨房的门终于打开了,顾春玲端着汤碗从里边走出来。见女儿女婿仍杵在玄关处,笑道:“十分钟前我就听到敲门声了,怎么你俩还在玄关杵着呢?赶紧洗手吃饭了。”
一前一后挨着的两人暗自松了口气,一个走往卫生间,一个走向厨房。
“哗啦啦”,两道水声不约而同地响起。
放完汤碗的顾春玲笑着走进厨房,站到女儿身后揶揄道:“刚跟小何说什么悄悄话呢,一见着妈出来就那么紧张。”
“有吗?没有啊……”祝流双关了水龙头打马虎眼,“就随便聊两句。”
顾春玲把毛巾递给女儿,打心眼里高兴道:“咱们小双脸都红了……”
祝流双心不在焉地擦着手,无力反驳。只听得母亲的声音再次传来:“别害羞,妈不问了。你们小俩口感情好就行……我替你们高兴。”
在母亲的暧昧注视下,祝流双端着一盘爆炒黄鳝疾步走出厨房。
殊不知,洗完手的何铭正迈步往厨房走。
两人险些撞了个满怀。
好在何铭走路没低头,及时化解了这场没来得及发生的意外。
“吓死我了!不好意思……阿铭。”祝流双捧紧了手上的盘子,心有余悸。要是她把这盘黄鳝摔了,母亲铁定要气得跳脚。
“盘子给我吧。”两个人的视线触到一起,又不约而同地弹开。何铭接过她手中的瓷盘,尴尬开口。
祝流双没推拒,说了声“谢谢”,便调头离开“事故现场”。
因着吃饭前发生了一些似是而非的小插曲,这顿晚饭吃得异常安静。除了顾春玲偶尔向何铭询问几句日常琐事,再没人主动开腔。
本该作为“润滑剂”,调剂饭桌气氛的祝流双,更是只顾闷头干饭,直到收拾完餐桌准备出门摆摊,才扭扭捏捏地把站在窗边出神的何铭喊来帮忙。
“这些,是今晚要卖的?”男人望了眼桌上的几盘提拉米苏问。
“嗯,还有搪瓷草莓蛋糕,已经有客户预定了。”祝流双从冷藏柜里拿出下午做好的几盆蛋糕道。
何铭点了点头,直接把三盘提拉米苏叠到一起:“我先搬到车上去,你在屋里坐会儿吧,外面挺冷的。”
傍晚五点半,外头的天空呈现一片静谧的蓝黑色。听到何铭的话,祝流双心里头顿觉暖呼呼的,她不再忸怩,笑盈盈道:“搪瓷盆蛋糕不好拿,你一个人搬得走好几趟呢!咱们一块儿搬,三趟就能搞定。”
说着,她端了两个搪瓷盆,小心翼翼地走到何铭前面。
晚间楼道里来来往往的人多,他们两个人一起下楼,不免引来邻居们的好奇打量。
“小双啊,又出门摆摊呢?”二楼的邱大爷探头问。
“是啊,您吃晚饭了吗?”祝流双紧着脚下的路,礼貌寒暄。
“吃了……边上这位是……男朋友?前儿个听你妈说,我还不信,今天总算是见着真人了。一表人才啊……怪不得小风……”冷不丁的,邱大爷收住了话头,讪讪道,“不耽误你们时间,回聊啊!”
何铭的步子始终落后她一步,因而祝流双看不见他的神情。方才邱大爷没说完的话,她大概是能猜到的。怪不得小风那小子追不上你……大抵是类似这样的唏
嘘吧!
身后的人未曾开口询问,她便也只当这话是一阵风,吹过就散了。
两人上上下下来回三趟,应付了好几个长辈的问话,总算把该带的东西都带全了。
望着蒙蒙黑的夜幕,祝流双忍不住感叹:“好快呀,平时装个东西都得费我小半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