楸吾在天一宗扫了五年的地,修为稳定地保持在入门前的练气期,没有任何增长的苗头。
连樾不再追着他索要观世镜认主的法子,每次与他闲聊的内容超过十句,且跟他聊天时,与他仅保持两尺远的距离。
当年天一宗所在的山峦没有苍澜山那般绵延巍峨,且有相当面积的后山被列为禁地,寻常弟子不得入内,而作为洒扫弟子的楸吾,能够活动的地界只有前山这一座山峰,从山脚清扫到山顶,碰见往来出入的连樾再容易不过。
那段时间连起阳放出风声说,要闭关一段时间,楸吾遇见连樾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楸吾心想,鱼儿终于快上钩,修士果然与凡人不一样,五年的时间跟五个月差不多。
这五年间,他不是没有受到过其他内门弟子的鄙夷和威胁,毕竟不是所有人如掌门长老那般忙碌,修行的间隙总会关注一些乱七八糟的流言蜚语,他们警告楸吾不要打连樾的主意,警告方式和桑羽的提醒方式类似,都是列举出试图接近勾引连樾的狐狸精们死状有多么凄惨,于是楸吾得知自连樾十五六岁后,天一宗死去的身弱貌美小白花不下五十人。
有相当一部分还不是废材的外门弟子,而是正经拜入内门的天才。
看来连起阳当真无法无天,就为这么个理由虐杀弟子,还无人能管束他,明明只是一个副掌门而已。
不过,说到掌门,楸吾还没正式见到过,只听闻他老人家闭关不出近二十年,宗门事务一律由连起阳代管。
当然,这些警告他的师兄师姐们也不是什么好人,边警告他边给他使绊子、下阴招。
楸吾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次自己从半山腰滚到山脚,也记不清他为了装满那个永远都装不满的水缸,来回上山下坡担了多少桶水,还有身上大大小小的淤青,显眼的、不显眼的,乱七八糟。
桑羽看不过去,偷偷帮楸吾解过围、偷过药,楸吾委婉地拒绝他的帮忙,总是披着一身伤、灰头土脸地出现在连樾的必经之路。
连樾问:谁干的?
楸吾摇头,不说话。
他得到连樾专门为他找来的跌打药,并特意在连樾带领其他师兄师姐进山时,目光躲闪、面露惊惧。
很快,楸吾的生活太平了些,连樾蹙着眉头说:你还是需要加强修行,我能保你一时,不能保你一世。
楸吾惨然一笑:多谢师兄抬爱,我不过是个废灵根而已,浪费了师兄的好意。
连樾没再揪着楸吾的修为说事,那时他面上若有所思,只说:你且等着。
于是,他们等来了连起阳闭关。
连樾主动邀请楸吾一道下山,去人间除魔卫道。
楸吾从善如流地答应,并佯装担忧地问,会不会给连樾拖后腿,毕竟他只会使几招最基本的剑法。
连樾说:你只要尽量保全自己即可,其他的有我。
楸吾听话,连樾除魔时,他就躲在视野好的位置,像平常观察连樾练剑那样,观察连樾除魔的身法,一点点学习积累。
连樾和师父一样,有着金丹期修为,似乎对付小领主和领主级别的魔物更顺手,在魔物烧成灰时,把它们的内丹仔细地装进一只白玉镶金的葫芦里。
但连樾预定好的除魔路线出了问题,他们遭遇了一只域主级别的魔物,连樾防御不及,被魔物头顶的角刺伤。
眼看连樾要被魔物趁胜追击地踩断背脊,楸吾却迎着魔物硕大的身躯跑去,动用他在凡间积累的逃生经验,下钻草丛、上蹿树干,把魔物从开阔的地界引去了郁郁葱葱的山林,借着树枝的遮蔽,逃脱了魔物的追赶,扭头连滚带爬地去寻找受伤的连樾。
连樾已经滚下山坡,藏在乱石间打坐调息,见他浑身泥土、衣服被树枝划破,面上身上各有伤痕,原本忍痛的神色流露出一丝心疼。
楸吾连忙扬起笑容说:师兄,我已经把那家伙引开了,我们现在赶紧躲到更安全的地方去吧。
连樾胸膛有伤,滚到乱石堆里又折了腿,楸吾也不抱怨,背着连樾就往最近的城镇小跑而去。
路途颠簸,连樾因伤小声哼哼,楸吾也注意到,并调整着呼吸平心静气地安慰:师兄,你且忍着些,我们很快就到镇子上了。
镇子的外界有阵法庇护,虽抵抗不了域主太久的攻击,但也能遮蔽它的视线,让它不往这边过来,足够连樾安置好后调息疗伤。
你与先前那些人不同。连樾趴在楸吾的背上,轻声说。
楸吾假装没有听见,还在哄着连樾说:师兄,你可千万别睡,别睡……
他小跑时的喘息声变了,带着些担忧的呜咽,一滴泪便顺势砸在了连樾搭在他胸前的手背。
连樾叹息:放心,死不了。
楸,他这样奇特地唤着楸吾,回去之后,我会同父亲说明,我要你。
楸吾止住了多余的眼泪,知道这次鱼儿是真正上了钩。
不过超出他预料的是,连樾教授了他一个邪门的修炼法子,即是通过炼化吸收魔物的内丹,达到提升修为破境的效果。
你这样的废灵根,可能这辈子也就只能修到练气期,但你用了我这法子,便能在有生之年筑基。连樾面色苍白但严肃,被楸吾上药抹到痛处,也只轻微地拧了一下眉,等到你筑基成功,我会想法子让你修成金丹。
我想让你成为我的道侣,但在结契前,你必须达到金丹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