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苦口婆心没讨着好,师徒二人再次异口同声说:“闭嘴!”
汤浩然终于跟个鹌鹑似的,沉默地缩回了座位。
宋泓看着窗外缓慢移动的街景,缓解着心烦意乱,民宅虽统一白墙青瓦,但各有姿态,特别有部分临水而建,则更添几分雅致的可爱。
这城中水网密布,挤占得车马道略显狭窄,若是坐船进城,应该比这马车更迅捷稳当。
上述的词句都是汤浩然自说自话,他煞有介事地说了好几次,希望观里能买条乌篷船,平日无事,还可从孤山下来泛舟于乌衣城间,可惜那些小辈没一个听他的。
“你都当祖师爷爷了,观里还有人能不听你的话?”师尊意有所指地问。
“那一个二个小家伙,就嘴上说得好听,心里没一个服我这观主。”汤浩然颓然摆摆手,“等这阵子的风波过去,我也该退位让贤了。师尊,您别看我们就十来号的人的小观,除我之外也还是有一个筑基期的苗子,比我强太多,三十岁便成功筑基了。”
师尊公事公办地夸奖道:“挺好的,多一个筑基期的修士,这乌衣城的安宁也能多一分保障。”
“小老儿惭愧,若真能保一方安宁,也不劳您二位前来了。”汤浩然苦笑道,“那些魔物出没寻不着规律,稍微厉害些的我们也只有布阵防御,而不敢轻易攻击,更别说碰上这次这种行踪不定、能力奇异的家伙。”
“尽人事,听天命。”师尊说,“何况这次我们不是来了吗?”
宋泓一面支着耳朵偷听,一面在心里暗暗认同师尊,不自觉地将自己心里的疙瘩按下去:嗯,正事要紧。
马车也渐渐停止了前进,宋泓抬眼往外一瞧,便看见了两尊秀丽精致的石狮,其纹理细致到狮子的眼瞳和那狮爪间捧起的绣球花蕊,再往上一抬眼,便看见鸦羽色的大门前乌木金丝的匾额,上书“献王府”三字,铁画银钩又不失灵巧秀气。
而门口早早地等候了迎客的主人家,那被众女眷和小厮簇拥着的年轻女子,着素衣配玉钗,端得一副剑眉星目、不怒自威,不必多想,那便是师尊和汤浩然口中的“小季将军”,季允。
汤浩然先下马车,宋泓紧随其后,到马车边上左右候着,为师尊下马车做出排场。
然而师尊不管他们这些弯弯绕绕,径直跳下马车,大步流星地往季允的方向走去,拱手朗声说道:“季将军,久闻大名。”
季允微微颔首还礼:“仙君客气,允才是久闻仙君大名,一直以为无缘得见,心有所憾,怕今生不得圆满。如今有幸得见仙君下凡来我乌衣城,我与百姓之难终得化解,允实在感激,不知如何是好了。”
“我还没出手做什么,便得将军这般正式的感激,实在愧不敢当。”师尊谦虚地推辞道。
季允也自然而然地令仆从两面散开:“还请仙君入府上座,允再与仙君详谈除魔之事。”
散开的仆从也将一旁的宋泓和汤浩然接引,季允没忘了打招呼,并好生嘱咐仆从:“休要怠慢了汤观主和小仙君。”
宋泓暗暗叹息,他这走到哪儿都在跟着师尊占便宜。
倒是汤浩然神采奕奕,季允和师尊在前头寒暄,他便在后头抬起胳膊肘捣鼓宋泓:“小师兄,还没问您修为如何呢?”
典型的没话找话,宋泓不会说谎,如实答道:“远不及你。”
汤浩然愣了一下,紧张地追问:“您可别唬我!”
“你问师尊,他也是这个答案。”宋泓坦然道,目光没有从师尊青丝如瀑的背影挪开。
“那他……”汤浩然欲言又止,小老头说话冒犯,但多少长了脑子。
宋泓好心地替他补充完整:“那他为何会收我为徒,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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楸吾瞥了眼死活不落座、非要站到他旁边的小兔崽子,这会儿小崽子倒低眉顺眼,装了副听话徒弟的模样,不过认真论起来,他们师徒这点小争执还真不叫个事儿,谁让他忽然脑子一抽筋,便要逗一逗这小子。
哪知小子不经逗,逗完还跟他闹脾气,着实是不太像话。
不过念在宋泓到底坦诚了心意,楸吾担心的事情也算有了着落,过段时日小孩子被其他事情吸引注意,这点小疙瘩就会被抛之脑后了。
于是楸吾定一定神,放下润喉的茶盏,郑重地向季允提出:“季将军,待你比武招亲过后,我和我徒儿希望能假扮你与新郎的身份,代替你在新婚之夜应对‘黑旋风’的袭击。”
“仙君不提,我也会如此请求。”季允使了个眼色,示意旁边的小厮添茶,“毕竟我只有与凡人交手的经验,之前几次同汤观主伏魔,也只是打下手罢了。”
“将军谦虚了。”楸吾客套地应和道,“另外,将军可有考虑好新郎的人选?这临时的比武招亲,怕无人敢前来应征。”
季将军果断回答:“这个便不劳仙君操心,我已有适当人选,备婚期间,我会与他一同在城中活跃,迷惑魔物。”
楸吾放心地点头:“那我与徒儿便只考虑新婚夜的事情,其他的将军你自作打算。”
“说到这个,您二位谁扮演新娘,谁扮演新郎?”季允问出了关键问题,“现在决定了,我也好派人为二位量体裁衣。”
楸吾忍了坏笑,没看向一旁骤然把自己煮熟的小兔崽子,煞有介事地说:“将军你看我们适合扮演谁,我们便扮演谁吧。”
季允不假思索道:“我那新婚‘伴侣’比我个子高出一些,所以我更偏向于小仙君扮演我,仙君您就扮演新郎。”
这正好合了楸吾的意,他转过脸装模作样地问宋泓:“庭空,你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