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应该把书生揍一顿丢出去,而不是认为自己有错。”宋泓写得食指尖都快冒火星子。
楸吾仍然没接他茬,隔着周遭人如雷的掌声,朗声问着说书先生:“您除了书生小姐,还有没有其他好听的故事?”
说书先生捻着树根样子的胡须,摇头晃脑地说:“这世上没有比才子佳人更圆满的故事。”
“您是本县的贵客,小老儿自知不能怠慢于您,但您若不识好歹,还请离开我的茶馆。”
“我一外乡人,不懂此间的礼数,多有得罪。”楸吾不觉冒犯,反倒跟说书先生道歉。
宋泓不爽地龇了龇牙,被师尊拍了下后脑勺。
书生书生书生,小姐小姐小姐。
县令县令县令。
这五六天里,每到一处新地方都要听到这些重复的字眼,宋泓再也没有先前的欢喜劲儿,回到客栈都拖着步子走,或赖在师尊怀里死活不下来,浑身散发着幽怨的不情愿。
“我可不可以不修行,今天心情不好。”宋泓委屈巴巴地问。
楸吾假笑地勾起嘴角:“不可以。”
师尊是个大坏蛋!
这样的日子持续到第七天夜晚,宋泓满腹怨气地运行完两个小周天,发觉自己没有脱力睡着,反而有多余的精力。
他睁开眼,师尊如玉山将倾、倚靠在窗前往外望,那身宽松的袍子如雨后的烟云般飘渺。
宋泓跳下床,蹑手蹑脚地踩着月光,溜到师尊身边,努力踮起脚才比窗台高出一点点,他看见了屋檐下半圆的胖月亮——月相没有像外面那般逐渐消瘦,反而愈发丰满。
他悄悄地牵过师尊的手,待到师尊轻轻回应了他一下,才放心地把脚落到实地,他故意慢吞吞地写:“我已经猜到了,师尊,你是想到杨小姐出嫁那天,去收拾会来抢婚的东家。”
“就你厉害,什么都想得到。”师尊低头,一把又将宋泓抱起来,轻巧地放到了窗户边缘。
他眼帘下垂,宋泓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宋泓一下没坐稳,摇摇晃晃地往外倒,结果被看不见的结界托着,没有滚下去,他撇撇嘴,慢吞吞地扶着窗棂坐稳,师尊又恢复到倚靠的姿势,看着那轮假月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宋泓也跟着师尊的目光往外看,上下左右都看不出个所以然,假假的月亮似乎比真月亮要清冷些,月华落到宋泓的掌心,薄薄地起了霜。
霜雪覆盖在楸吾的眼睫和肩头,宋泓意外地感觉到师尊身形的单薄,那种师尊要消失的胡思乱想又一次浮出他脑海。
他下意识伸手,抓紧了楸吾如烟如云的衣袖。
楸吾立即甩开了他,还没等他失落,那宽大的衣袖挡在了他身前,冷风“飒”地扑面而来,鬼魅一样的黑影悄无声息地飘在落了月华的瓦片上。
宋泓顿时瞪大双眼,只见那黑影勉强是个人形,通体漆黑,唯有一张白瓷浮粉的冷脸。
小眼塌鼻厚嘴唇,说不上难看但也绝对普通,安放在单薄如纸片的人形黑影上,却有种说不出的违和与……眼熟?
宋泓的大脑飞速运转,来不及回忆他到底是谁,而那黑影已经假模假样地拱手行礼:
“贵客来访,下官有失远迎,近几日招待也颇为简陋,还望两位贵客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