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共聚集了十二只麻雀后,师尊拉动绳索,“砰”地一声闷响,筛子落地,把这十二只叽叽喳喳统统罩到筛子底。
“这机关再过一百年还能用啊,傻鸟们都不会学聪明点儿。”师尊说着,把宋泓后背推一推,“去,把筛子重新支起来。”
宋泓撅着嘴不情不愿地起身:“你粟米,哪儿来的?”
“从厨房的瓦罐里抓的,反正铁师傅和钟师傅不会介意。”师尊理直气壮地回答。
宋泓叹着气把筛子掀开,麻雀们惊慌失措地擦着他面颊呼啦飞走,倒也把他吓得摔了一屁股蹲。
筛子底下还剩零星一把粟米,师尊再次拍拍他身侧的空位,“坐过来,别挡着傻鸟们吃东西。”
“你就是,在戏弄,它们!”宋泓爬起来,为小麻雀忿忿不平。
“你养伤呢,我又没事情做,当然得给自己找找乐子。”师尊说。
宋泓又挨着师尊坐下,蹭着他胳膊写道:“我感觉我的伤好得差不多了。”
师尊便反手扣住他手腕,用指尖探了他脉搏:“等你能在一炷香时间内,打完我教你的那套拳法,你才算伤好得差不多。”
“意思就是没有很痛啦。”宋泓卖乖地蹭蹭师尊的胳膊,“你可以拿我找乐子的。”
这次师尊放过了麻雀们,待到它们把粟米啄食干净后飞走,才把撑着筛子的木棍拉扯回自己手中。
而后,师尊和宋泓对视,笑眯眯道:“这可是你说的。”
“喵?”宋泓不明就里。
师尊抬手就把那木棍高高抛远:“去吧,庭空,捡回来。”
啊呜,原来是找这个乐子啊。
宋泓怨怼地瞪了师尊一眼,到底苦着一张小脸,如猛虎扑食般弹跳而起,向着那高高飞远的木棍追逐而去。
当然,师徒二人也没有一直这样虚度光阴。
午后,师尊总领着宋泓出门,绕着整个村子转一圈,等到太阳落山,师徒俩才姗姗回到铸剑师夫妻的家里。
宋泓注意到,师尊一面闲庭信步,一面右手掐诀,每到一户人家前总会停住脚,于门前虚空画着青蓝色的符纹。
“这是我答应给铁师傅修剑的报酬,帮他把村子里的御魔法阵加固。”师尊蹙眉解释,语多无奈,“这种长年的防御法阵最麻烦,得每一个阵眼反复加固至十次以上,最后再加固一次总阵眼才能完全生效。”
“不比钟师傅和善,这铁师傅最爱刁难我们这些来访的修士。”
宋泓不由得低下头,小小声说:“对不起。”
又给你添麻烦了。
师尊清了清嗓子:“不过换句话说,帮助人间百姓抵御魔物的侵扰,也算我们的分内之事。而且,我们不正好也有空闲嘛。”
“那我,能做,什么?”宋泓跃跃欲试。
师尊想了想,抬手指了指在田边踩雪玩耍的孩童们,“每遇到一个人,就跟人家打声招呼吧。”
正是冬闲的时候,再加之天气晴朗,田间地头有不少孩子追逐着阳光打闹,大人们则在院子里、院子外坐着板凳椅子晒太阳。
宋泓按照师尊说的,挨个问好,对活泼的小孩子们就大声热情地说“你们好,在玩,什么呀”,对眯眼晒太阳的老人们轻声说“您好,身体,真硬朗”,但对青壮年们却怎么都问不出口了,结结巴巴地说“吃饭了吗”。
村子里的人也都大概知道他们的来历:去铸剑师老铁家拜访的男女老少,都是天上来的神仙,师徒二人也不例外,但他们见惯了神仙,对师徒二人既不过分追捧,也没有刻意疏远,宋泓朗朗打一声招呼,他们就朗朗回应一声,若宋泓实在想不出打招呼的话,他们也会友善地接茬,说“吃了吃了,一顿小米粥,一顿小米饭”,不让宋泓的话掉在地上。
这一趟逛下来,宋泓说了个口干舌燥,心里欢喜得不行,有对年轻夫妻还招呼他和师尊去家里喝碗糖水鸡蛋。
他们体恤农家收获鸡蛋不易,再三推辞掉了小夫妻的热情,师尊说:“钟师傅还等着我们回去吃饭,就不多打扰了。”
小夫妻笑开来,调侃说:“原来神仙也要吃饭。”
“他们的生活真好,和祈国那边完全是两种景象。”宋泓这样在师尊的手心写。
师尊回答说:“一方面,这村子有两位筑基的修士守护,另一方面,溱国的君主还是颇有才干,算是我这两三百年见到过的最顺眼的皇帝。”
宋泓心情有些复杂,他当然知道师尊不会有错,但听师尊夸着溱国的君王,让他这前祈国皇子还是有些不爽。
明明他之前在祈国皇宫的时候,对祈国溱国没多大概念,而当祈国真的覆灭在他眼前,他的心脏还是会闷闷地发疼。
“就知道说这些你会不高兴。”师尊察觉到宋泓变化的表情,“不过呢,你早晚也得接受,凡人的寿命不过百年,便是他们一代一代绵延家国,稍有不慎,那家国的覆灭也在旦夕之间。”
“我听闻过有延续八百年的上古之国,也在三十年间见证过五个王朝的兴衰,你若随我一同修行,共享天地之寿命,那么要见证的兴亡便不止一个祈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