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宋泓全身心调动灵力,他的血没有像方才那般瞬间蒸发,在符箓的作用下,也化为了万千血色的丝线,一部分裹挟过燃烧的剑身,另一部分犹如拇指粗的血蛇,一口咬进灿金的手腕。
霜降师姐说,上善若水,利万物而不争,万物因水获得生机,自然也都跟水脱不了关系。
可惜宋泓对灵力的操控有限,没气力再使用更高深的符箓,只能勉勉强强化水滴为极坚韧的铁线,层层收,层层紧,特别对面还是天选被他相克的火灵根。
宋泓颤颤巍巍地爬起身,感觉到血肉和骨头互相挤压着作响,但他此刻忘记了疼痛,也没有对死亡的恐惧,而是有种强烈的快跳出心脏的兴奋。
“我先前还没有杀过人呢。”
宋泓轻轻地勾了嘴角,幽深的仿若黑曜石的眼睛迸发出了奇异的蓝金色光芒,将他本无血色、溅上泥点的面庞衬出了几分修罗似的肃杀。
斜插在泥地里的映雪携凛凛剑气,倏忽之间破风雪而来,先斩断灿金持剑的右手,后刺穿了灿金的腰腹,再灿金体力不支单膝摔倒在地时,映雪回到了宋泓腕骨碎裂的右手。
但宋泓浑然不觉自己右手无力,持剑缓步走到灿金身前,周遭的火焰阵法全全熄灭,连带灿金周身护体的火焰也不见踪影,冰原上只剩下映雪剑身盈盈的浅蓝光芒,风雪凄厉,天色晦暗不明。
“多谢你,不然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遇萤火。”
宋泓原话奉还,他长剑未出手,只浅蓝泛金的剑芒,以弧光的形态挥出,穿透了那浑身血汗淋漓、蒸腾着滚烫水汽的扭曲人形。
他没有等到预想中的惨叫,那灿金似乎咬断了舌头,闷闷地以头抢地,仿佛一点沉默的烛火,熄灭在了凄风厉雪里。
直到那灿金再无声息,青绿色的萤火光团幽幽然冒出地面,宋泓才尝到自己口中发苦的血腥味,他以剑撑地,强行支撑住自己破碎的身子,掐出了一个“追踪”的诀,一道浅蓝光芒从他指尖飞出,烙印到了离他最近的一粒光团上。
他再也支撑不住,深思一松,整个哐当闷响的身体便水一样瘫软在了泥泞之地。
眼皮上下打架之际,他感到锁骨前的戒指散发出温热的光芒,一道雪白的身影闪电般跃出,他恍恍惚惚地想,自己并没有伸手进戒指,它怎么自己就跑了出来?
*
蹊跷!太蹊跷了!
楸吾本打算在宋泓和那金丹修士开打时,就操纵小狐从戒指里跳出来,虽然附身于小狐并不能发挥他的全力,但带小孩逃开争斗也是绰绰有余。
怎料小狐一被放进戒指,他就感觉到有个无形的屏障封住了戒指出口,任凭他操纵小狐怎么撞击,都撞不开那道无形的门。
楸吾当机立断,全力御剑前往北溟冰原,若不是北溟海周围有“缩地千里”符的禁制,他现在已然掐诀瞬移到了宋泓身边。
他送过去专门培育的灵根苗子,可不能就这么毁了。
可他再怎么心急,再怎么提升御剑的速度,也不可能瞬间挡在宋泓跟前,最快最快也需四五个时辰,他并不认为他徒弟能扛得住那金丹修士四五个时辰的虐杀。
所以楸吾一面心急如焚地赶路,一面试图再操纵小狐撞门。
好在,他出门未到半个时辰,那无形的门就被小狐撞开,他立马御剑下落,令小狐跳出了须弥戒,全身心与小狐共感。
只一扭头,楸吾便看见,他的徒弟面若金纸,再无一点血色,他抬一抬爪子,那肉垫上便沾染了黏腻的鲜血,宋泓浑身被血水泥水浸透,毫无防备地昏迷在冰冷的雪地里,若不是心口还有微弱的起伏,楸吾都疑心自己是否快要失去他。
没时间再犹豫,楸吾凝神,跳到旁边的泥地里,控制着狐狸的尾巴,伸长后从须弥戒里卷出止血的内服丸药、外敷药粉,冷静迅速地用尾巴给宋泓胸前的血窟窿上药。
但喂内服的丸药就比较困难,楸吾迅速地往周围看了眼,那俩小弟竟还昏迷着,根本搭不了手。
罢了,当初选择附身跟宠,也预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
楸吾掐诀,与那千里之外的小白狐瞬间互换了位置。
有了人类的手脚,行事方便方便了许多,楸吾召出藤蔓,继续拨开那破烂黏腻的衣襟给宋泓上药,另一条藤蔓轻轻将宋泓上半身托起,他腾出手来倒了两粒龙眼大小的丸子,掐了宋泓微微僵硬的下颌,塞了一丸子进他嘴里,但宋泓昏迷得濒死,暂时没有咀嚼吞咽的能力,那丸子便卡在喉间不上不下。
楸吾叹息,先用灵力把那丸子逼出来,丢到一边;把另一颗丸子喂到自己嘴里,心无旁骛地与那少年唇齿相接,缓缓借助灵力的推动,将那丸子送入了宋泓喉中,辅助他缓慢有序地吞咽下。
舌尖四处探路,尝到了那令人心闷发苦的铁锈滋味。
幸好这崽子没醒,不然非得嫌弃他这种喂法。
楸吾支起身,发觉藤蔓也给宋泓的右腕正骨结束、给小腹上药完毕,探出两指放到宋泓脖颈,感受到他微弱的脉搏渐渐跳得有力,才慢慢地呼出一口气,发觉自己竟在这极寒之地忙出了一身热汗。
他觉察到另一边,那俩小弟有苏醒的迹象,便将宋泓平放回地面,掐诀与那趴在树下的小狐换回了位置。
“宋泓!”
“老大!”
俩小弟一骨碌爬起身,便讲义气地狂奔到了宋泓跟前。
小狐用尾巴给宋泓扒拉好衣服,但那破损处怎么也盖不住,干脆覆上了自己毛绒绒的尾巴给他御寒。
那年长些的舒流光先半跪下来,把宋泓从地面扶起,半搂进怀里伸手探他鼻息,小狐不爽地抬起尾巴,拍了下舒流光的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