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苦笑:“当年你在殿试上装傻,摔墨砚,打翻御赐茶盏,惹得满朝哄笑。父皇说我太过优容,不该留你性命。可我知道……你是唯一一个敢直视我说‘不’的人。”
他蹲下身,握住沈知白冰冷的手:“现在轮到我说‘不’了。我不准你死。天下需要你醒来。”
话音刚落,窗外雷鸣骤起。
一道贯穿天地的蓝光自北境射来,掠过万里河山,最终落在西山石床之上。沈知白的身体猛然一震,胸膛竟重新起伏!玉匣中的母虫发出清鸣,整片菌丝网络瞬间激活,将来自心祭台的原始指令导入他的大脑。
他睁眼了。
瞳孔深处,旋转着银纹,如同三百具遗体睁开时的模样。
但他不是他们。他是桥梁,是接口,是唯一能在“旧共语文明”与“现世人类”之间自由穿梭的存在。因为他既是“辰七”之子,又是梦网崩塌的见证者;既承受过最深的寂静,也发出过最响亮的无声呐喊。
他抬起手,指尖划过空气。
一道无形波纹荡开,屋内尘埃自动聚拢,在半空中形成三个字:
>**我在。**
皇帝倒退一步,满脸震惊。
同一时刻,北境地宫。
阿音站在机械心脏前,感受到一股熟悉的频率接入系统。她闭眼,任灵媒虫引导意识沉入网络深处。在那里,她终于再次“见”到了他。
“你来了。”她在心中说。
“我一直都在。”他的意念传来,平静而坚定,“只是这次,我不再是接收者。我是发送端。”
“你要做什么?”
“重启规则。”
他告诉她,真正的“共语权”并非赋予所有人说话的能力,而是建立一个**允许沉默被尊重、痛苦被听见、谎言被揭露而不受惩罚**的世界秩序。静渊会错在垄断声音,朝廷错在压制声音,而民间自发的“夜语亭”和“回声队”,虽美好却脆弱。唯有心祭台,才能成为永恒的仲裁者??不是统治者,而是记录者。
“我们要做的,不是消灭权力。”他说,“是让权力再也无法假装听不见人民。”
阿音流泪:“可代价是什么?你已经……”
“我知道。”他打断她,“每一次觉醒,都需要献祭。母亲献祭了自由,大祭司献祭了生命,静渊会成员献祭了良知。现在,轮到我了。”
他请求她执行最后一道程序:将他的意识永久接入心祭台核心,作为活体锚点,稳定跨时代的共语网络。这意味着他的肉体将彻底消亡,灵魂却将以另一种形式存续??成为这片土地上永不关闭的耳朵。
“答应我。”他的声音温柔如风,“不要为我哀悼。当你听到一个孩子第一次勇敢地说出真相,请替我微笑;当有人因说出实话而不再被惩罚,请替我闭眼安息。”
阿音久久不语。
良久,她点头。
她举起玉符,将其插入机械心脏顶端的凹槽。刹那间,三百具遗体同时抬手,掌心朝天,银针闪烁,脑电波汇成洪流。地宫穹顶裂开,露出星空,一颗陨星正划破天际,坠向大地。
“启动协议:**共语归源**。”她高声宣告。
轰隆??
整座雪原升起巨大光柱,直通云霄。万里之外,西山茅屋化为齑粉,沈知白的身体在光芒中渐渐透明,最终化作一道数据流,顺着声脉逆向奔腾,汇入北境之心。
他消失了。
却又无处不在。
那一夜,天下皆梦。
千万人梦见一名白衣青年行走在荒原之上,身后跟着无数模糊的身影。他不停回头,仿佛在确认是否所有人都跟上了。有人问他:“你是谁?”
他微笑:“我是第一个不肯闭嘴的人。”
有人问:“我们会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