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林知远正行至秦岭深处的一座荒村。这里曾是古代驿站,如今只剩断碑残屋。他在一间倒塌的启言堂遗址前停下马,从行囊中取出《无声录》最新一章,准备刻石留存。可当他拂去石板上的积尘,却发现下面竟已有刻痕??字迹潦草却有力:
>“语言不死,因其生于痛处。
>若天下皆伪听,则一人真言即为雷鸣。”
林知远怔住。这分明是沈知白的手笔!
他环顾四周,只见枯枝摇曳,山风穿谷。忽然,一阵熟悉的嗡鸣自地下传来,如同玉匣共鸣。他蹲下身,手掌贴地,竟感到土壤中有规律的脉动,仿佛某种巨大生物的心跳。
“你在听着吗?”他轻声问。
三日后,长沙梧桐谷。
阿音清晨醒来,发现院中七个土包竟全都冒出了嫩芽??翠绿纤细,叶片形状酷似耳朵轮廓。她蹲下细看,忽觉指尖微麻,一股清凉之意顺着手臂直抵心口。闭目之际,耳边响起无数声音:有哭泣、有低笑、有呢喃、有呐喊……它们杂乱无章,却又奇妙地彼此呼应,宛如一场跨越时空的对话。
她猛然睁眼,心跳加速。
这不是幻觉。这是“种子”在回应她的存在。
当晚,她取出玉匣,试图再次激活银叶残留的信息流。可这一次,投影不再是冰冷文字,而是一段动态影像:画面中,沈知白站在一片金黄麦田中央,身后跟着十几个衣衫朴素的孩子。他们手拉着手,齐声诵读一段古老歌谣。歌词没有意义,音节却蕴含奇特韵律,每一声落下,空气中都会泛起涟漪般的波纹。
紧接着,影像切换至一座地下城市??建筑风格陌生,街道空旷寂静,唯有墙壁不断播放着温柔女声:“你很安全。”“一切都在掌控中。”“请相信系统为你做出的选择。”而在角落阴影里,几个瘦小身影蜷缩着,嘴巴被缝合,眼睛却被植入发光晶体,持续向外发射数据流。
最后画面定格在一只睁开的眼睛上,瞳孔中浮现出“谛”字,随即崩裂。
玉匣自动关闭。
阿音久久不能言语。她终于明白,“谛听?归墟”不只是控制工具,而是一个平行文明的雏形??一个人类不再需要真实交流的社会模型。在那里,痛苦被算法抚平,欲望被预判满足,甚至连反抗都被设计成系统运行的一部分。
而沈知白,一直在那里对抗。
三天后,南方传来急讯:昆明河畔发现一座隐秘设施,外形酷似倒置的共语亭,深入地底三百丈。当地村民报告称,每逢午夜,河水会逆流三分钟,且水中浮现人脸幻象,口中默念“服从”。
阿音立即启程。
途中,她途经一处山村小学,见一群孩子正在操场上玩耍。忽然,其中一个女孩摔倒,膝盖擦破流血。其他孩子立刻围上来,却没有一人说话,只是默默握住她的手。片刻后,整片操场的泥土竟微微湿润,仿佛无声落了一场只有他们能感知的雨。
阿音驻足良久。
她终于懂了母虫临终之言:“让大地替我们记住。”
这些孩子,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新听觉”的载体。
抵达昆明时,已是深秋。阿音联合几位曾参与共语系统建设的技术官僚,借助玉匣频率破解了地下设施入口。通道幽深曲折,墙壁布满吸音材料,连脚步声都被吞噬殆尽。行至中途,她们发现一排透明舱室,每个里面都躺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头部连接着蛛网般的导线,面部戴着呼吸面罩,双眼紧闭。
“他们在做梦。”一名技术官低声说,“系统通过梦境灌输‘共感协议’,让他们从小就认为孤独是错的,愤怒是病态的,质疑是危险的。”
阿音走近最近的一个舱室,凝视着那张稚嫩的脸庞。忽然,孩子睫毛轻颤,嘴唇微动,吐出两个字:
“阿……音……”
她浑身一震。
这不可能!她从未见过这个孩子!
可下一秒,所有舱室内的孩童几乎同时睁开了眼睛,齐刷刷望向她。他们的瞳孔泛着淡淡的蓝光,像是共振晶体的倒影。
“你迟到了。”其中一个轻声道,“但我们一直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