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下移,扫过周琰的袖口。
脂粉留下的粉红印清晰可见?。
季承宁哈了声。
一个不知刚从什么地方爬出来的混账也配对沙场折冲的军士指手画脚?
遂冷笑道:“殿下骂崔大人是贱民,难道忘了大军粮草供给皆仰仗崔氏。您说他冒犯了您,只?要您能给我变出粮草,我现?在砍了他给殿下赔罪!”
他一面撂下狠话,一面还轻轻勾了下崔杳的袖子,以示安抚。
崔杳眼?尾微垂,浓密纤长的睫毛遮住了内里,一闪而逝的得意。
季承宁见?周琰还在发抖,犹然嫌火候不足,道:“耽误了军中大事,纵然您是天潢贵胄,想必陛下也不会容情。”他微微一笑,“殿下,您难道忘了二殿下吗?”
这?一番话把?周琰气得喘不上气。
他恨恨地看着站在季承宁身后?的崔杳,目光怨毒得好像要把?这?对狗男男扒皮萱草。
他寻不出崔杳的错处,只?能怒喝:“叛军溃逃正是乘胜追击的好机会,你怎么还不追?”
季承宁道:“兵法云败军莫追,若是他们陷阱布置,只?等我们上钩,岂非白白折损将士性?命?”
他可不信,一个能盘踞大郡的叛军,只?有这?些,这?些
,
崔杳的话音轻,却极认真,显然是自己无比笃定这?个想法。
季承宁一愣。
崔杳小?心翼翼地抬眼?。
四目相对。
后?者眸光溶溶,春水一般地,汨汨淌过季承宁心口。
于是他也真的感?受到了忽地被水浇到,蓦地一惊的震颤。
他微向?后?退了半步,这?才注意到崔杳贴在自己额头上的手帕,扯过帕子,含糊道:“多谢,弄脏了,我不还你了。”
说着,也不等崔杳回答,就?去吩咐善后?。
好热。
季承宁揉了揉耳朵,湿漉漉的汗水附着在肌肤上,有些痛痒。
不过诸事繁忙,这?个小?小?的异常立刻就?被季承宁抛之脑后?。
季承宁传军医备好诸如硫磺、草木灰等消毒之物,令诸军士还戴严密的斗笠,将城下的尸体收集起来烧掉。
阮泯听?闻命令沉默半晌,“将军,此举或失之仁义。”
传到京中,言官就?更多了弹劾这?位嚣张跋扈的小?侯爷的藉口。
季承宁短促地笑了声,“我不管什么仁义,我只?知道若将这?些尸体弃之不顾,会传播疫病。”
可眼?中,毫无笑意。
见?到活生生的人被磋磨成活尸,季承宁的心情复杂至极,嗓子里阵阵发痒,只?是碍于众人皆在,强忍着不适罢了。
他既然奉命出兵,当诛杀叛军,解除鸾阳之围,他既然领兵出征,就?绝不能将自己手下兵士的命示若无物,他将人带出京城,自当率军凯旋而归,将他们活着带回去!
可他保全不了所有人。
譬如此刻,城下七扭八歪堆叠着的尸体。
东方漆黑一片,天幕阴沉沉地垂下,毫无光亮。
天地何其广阔,人深处其中,如沧海一粟,不值一提。
血腥味与燃烧尸体的恶臭与清凉的夜风一道飘散,季承宁面色沉沉。
那边,崔杳在和陈缄说着什么。
听?崔杳说完,军医目露奇异之色,旋即郑重其事地朝崔杳见?礼,“崔大人仁德,属下在此替百姓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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