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梁没有回头,只是握紧了腰间的剑柄。他能感觉到剑柄上缠绕的麻绳已经磨得发亮,就像他这些日子来被磨得所剩无几的耐心和信念。
符水效用如何?
仍未见效。许益低下头,飲者或有速亡者。
一阵寒风掠过城墙,卷起張梁散落的发丝。他闭上眼睛,仿佛又看见兄长張角临终前的面容那双眼睛里的光芒,直到最后一刻都未曾熄灭。
大贤良師曾言,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张梁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而今黄天何在?
将軍?许益疑惑地抬头。
将仓中余粮分与病患。张梁睁开眼,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威严,孩童老者优先。
许益欲言又止:可将士们
速去!张梁的声音突然拔高,惊飞了城墙上的几只乌鸦。
等许益退下后,张梁才允许自己的肩膀稍稍垮下来。他沿着城墙緩步前行,目光扫过城內。曾经熙熙攘攘的街道如今萧条冷清,偶尔有行人匆匆走过,也都是低着头,裹紧单薄的衣衫。几个孩子蹲在墙角,用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小脸冻得通紅。
张将軍一个虚弱的声音从城墙下传来。
张梁低头看去,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婦人,怀里抱着个五六岁的孩子。孩子的脸异常紅润,却不是健康的颜色。
求将军再赐孙儿一碗符水老婦人仰着脸,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恳求,前日所得不慎倾覆
张梁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知道那符水已经没用,甚至可能有害。但他更知道,对这些百姓来说,符水不仅是药,更是希望,是信仰。
稍后便遣人送来。他说,声音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沙哑。
老婦人千恩万谢地走了。张梁看着她佝偻的背影,胸口像压了块大石。他想起三个月前,他们攻下广宗时的场景。百姓们箪食壶浆以迎义军,眼中闪烁着久违的希望。那时他真心相信,他们能带领这些受苦的人走向黄天许诺的乐土。
可现在
听
,,然后緩緩将剑插入鞘中。当他走出營帐时,那个在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人公将军又回来了挺直的背脊,坚定的步伐,不容置疑的威严。
城南的空地上,几十个百姓围在一起,中间站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男子,正激动地挥舞手臂:我亲眼看见汉军营地炊烟不断!他们吃得饱穿得暖,而我们在这里等死!什么黄天?都是骗人的把戏!
人群骚动起来,有人开始哭泣,有人愤怒地附和。
张梁的出现让喧闹声瞬间静止。那个中年男子看见他,脸色刷地变白,但很快又挺起胸膛:敢问张将军,为什么大贤良師的符水不灵了?为什么黄天不庇佑我等?
夜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响声,像是无数细小的嘲笑。张梁能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那些目光里有怀疑,有恐惧,有愤怒,还有希望。是的,即使到了现在,仍有人用那种期待的眼神看着他,仿佛他还能创造奇迹。
黄天张梁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可怕。
他清了清嗓子,黄天的考验是严峻的。但只要我等足够心诚
心诚?中年男子冷笑,我发妻诚心诚意地喝了符水,结果呢?昨天就死了!还有我儿子,现在也他的声音哽咽了,最后竟嚎啕大哭。
张梁握紧了拳头。他应该下令处决这个煽动者,以儆效尤。这是维持军心稳定的必要手段。
但当他看着男子通紅的双眼,却想起了自己年少时,面对贪官污吏夺走父亲性命时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