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的情绪多变,刚刚还得意又有些不甘心的小姑娘这会眼中隐约有水光。
“娘亲总说爹爹哪儿都好,爹爹肯定记挂我们,可是啊,我睁开眼就没见到过爹爹,好不容易进京,爹爹一开始也不承认我。”
越说越委屈,温乐悠瘪了瘪嘴,“爹爹当初为什么要走啊?”
崔北楼更觉心头酸涩得厉害,想到连面容都不记得的女子,又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就知道,那位女子必然总在女儿面前说自己的好话,女儿才会初见自己,就那般热情,不吝啬喜爱之意。否则,他缺席多年,女儿怎会没怨?
那位女子是那般看重他,那般美好,可他竟毫无记忆。
既已知他是戏中人,那这失忆,怕也有幕后人有关。
只是这幕后人也许来自天外,也许就是老天爷本身,人力难胜。
实话说,昨日陡然得知这个消息,他心里是有些泄气的,更是有些麻木的。就好似他曾经反抗过无数次这既定的悲惨命运,可最后又回到原点。
纵然他如今手握大权,可指不定哪一日那天外之人就使了邪法,他又如少年时那般落魄。
而他因私心纵容,京城几乎人人皆知他有个女儿。
他可以再次落魄人人欺辱,可想到女儿会落到那般境地,他又勉强打起精神。
却也只是勉强。
这副尚且年轻的身躯依旧在发出疲惫麻木的声音,而他亦有放任自流之意。
可当下,听到女儿可怜巴巴的质问,想到至今想不起面容的美好女子,他又觉不甘心。
凭什么老天爷戏耍他,他就该任人戏耍?
他一直以为自己踽踽独行,其实早有人与他风雨同舟。他一直觉得世人蝇营狗苟,为此恹恹无生志,其实早在多年前,他就被人深爱着。
可他忘记了,可他明明不想忘!
“不是爹爹想走。”
崔北楼第一次这般自称。
话语说出口后,他发现承认自己有人爱,有家人没那么难。
他抚了抚女儿毛茸茸的小脑袋,“爹爹被人算计了,忘记了你娘,忘记了你,幸亏你来找我。”
“有人算计爹爹?”
小姑娘张大嘴,又很快愤怒起来,“是哪个坏蛋?我们去揍坏蛋!”
想到爹爹离开,想到他们一家三口分开是有人恶意所为,小姑娘就气得不行,两只脚丫子还蹬了蹬。
她忘记自己还在爹爹怀里,这一蹬,就蹬到了崔北楼。
感受到这股大力,崔北楼无奈又庆幸。
哪怕缺席了他这个爹爹,女儿依旧被养得好好的。而在夫人离去前,也将女儿托付给他不曾见过的师父。
仅旁观大师兄的保驾护航,三师姐的护短偏爱,便知后来他的女儿也过得很好。甚至他怀疑过别有用心收了其他门派弟子为徒的师父,也因担心女儿被人贩子拐走,就传给她一些内力。
习武之人的内力修炼起来难,送出却易。
他女儿这一生未必事事如意,却也算得上顺遂,而他希望女儿一直这般快活自在。想达到这个目的,就必须与天斗!
“爹爹还没找到那个坏蛋,待找到了,一定告诉悠悠。”
“那我们说好了!”
温乐悠伸出小肉爪,“拉钩拉钩!”
大手拉小手。
定下约定后,崔北楼心情轻快了些。他也有勇气面对另外一件事了。
“悠悠,你娘葬在哪?我、我想祭拜她。”
每每想到那个美好的女子,他既觉温情,亦心痛。
他还不曾想起两人的过往,那女子便去世了。人生之苦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