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检查了段无涯的功课,高兴之余又郁闷,“进步很大,崔相果然才华横溢。”
“孩儿本以为老师文风花团锦簇,后来才发现是质朴求实,”段无涯如今十分推崇崔北楼,“老师言之有物,可见是个为民的好官,我日后也一定要做到言之有物。”
段严明:“……”儿啊,你要不要出门听听崔北楼的口碑?
看到儿子亮晶晶的眼睛,他咽下这句话。
反正比以前,崔北楼的口碑是好了不少,就连不作妖的元兴帝的口碑都好了不少。
“你心里有数就行。”
段严明叹气,又和儿子打听女儿。
“我听说贤郡王时常来找你探讨学问?”
段无涯立马垮下脸,“父亲心知肚明。”
段严明轻咳几声,他总觉得儿女婚事该由夫人决定,而且男女有别,就算是女儿,他也不好过问。可一旦产生这个想法,他就难免想起前不久在刑部遇到崔北楼时,对方隐晦的吹嘘父女之情的事。
旁人没听出来,他听出来了,他不会比对方差!
“你姐姐的年龄也到了,”段严明实事求是,“你找个机会探探郡王的口风吧。”
段无涯不乐意,他理由充分,“若郡王殿下有心,自然会带着媒人上门,再不然悄悄讨好父亲,我暗示他有什么用?”
段严明觉得有道理,等着贤郡王上门,结果一连数日都不见对方上门,甚至也不找儿子探讨学问,有些懵。
怎么,这位郡王是有了权力就要三心二意了?
酒楼,雅间。
贤郡王看着站在窗户旁朝下看的崔北楼,心情复杂。
建昌年间,他对这个丞相的印象是‘狠’。对他人狠心,对自己更狠心,才敢以吏部尚书的身份代天子巡视,遭遇各方伏击都不改变作风。他以重伤的代价换来建昌年间的吏治清明。
那时起他对这位丞相的观感就很复杂。说崔北楼不是好官,可这位崔大人严惩了不少贪官污吏,自己却不贪。说崔北楼是好官,可有时候用的手段过于不光明磊落,惹人诟病。
等到了元兴年间,这位丞相的作风更是被放大了,成了权臣。
他的兄长曾酒后失言,说崔北楼心怀鬼胎,意在皇位。可他左看右看,都没看出这个意图,反倒觉得这个丞相的名声被皇帝表哥拖累了。而皇帝表哥实在是缺乏政治嗅觉。
等他成了郡王,满朝文武都在传元兴帝是扶持他对抗崔北楼,甚至不少人暗戳戳等着他们斗起来时,他只觉皇帝表哥没那个脑子,怕不是个假的。
那时他对文武百官的暗示视而不见,更不让旁人看笑话,只过好自己的日子,按着自己的心意推荐有才之士上位。期间若与某些官员发生冲突也不怕,他不是沉迷于酒色的兄长,连处理这点事的手段都没有。
本来一切都向好的方向的发展,结果他看到那本志怪小说,他察觉到京城的种种异变,段府的怪事,景王的造反……诸多证据摆在他眼前,最不可能变成了最有可能,而他能寻到的最大盟友竟是崔北楼!
于是有了今日相见。
对话迟迟未展开,崔北楼还很有闲心的欣赏街边风景,贤郡王有些坐不住。
这是窗外传来一道如同蜜糖又甜又软的声音,他愣住。
这不是崔相的女儿吗?
他与这个小姑娘有过两面之缘。
一次是在段府,温乐悠以段无涯将功课落在相府为由上门,后来他才知道,温乐悠是在府外闻到柳氏做的肉脯馋了,才眼巴巴的上门讨吃的。
一次是在郡王府附近,温乐悠抓到几个探头探脑的人,发现那些人是在监视他,立马敲门,把人扔了就走,那小背影,非常帅气。
他站起身,走到窗户旁朝下看,发现小姑娘正护着一个年轻女子,气势汹汹的持着小木剑对着一个年轻男子。
他回忆了下,“这位好像是惠妃的弟弟,第一次入京。”
崔北楼摩挲着扳指,轻笑道,“难怪不知悠悠的侠义之名。”
贤郡王欲言又止。
他知道小姑娘行侠仗义的事,只是讲真,许多人是看在这位丞相的面子上才不敢再惹事,否则几家联合,召集百来个府丁,不怕拿不下温乐悠,可这丞相偏偏认为是女儿太厉害。
“温女侠向来聪慧,武功高强,崔大人不必担心。”
“我不担心,”崔北楼笑道,“我替这个惠妃弟弟担心。”
贤郡王:“……”
他只能硬着头皮陪这位丞相欣赏女侠收拾欺男霸女之徒的戏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