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二七年,澳门。
明媚的阳光晒进窗台,客厅里既亮堂又暖和,常常让人忘了现在正处于冬季。刚刚打扫过的房子一尘不染,床单、靠垫、窗帘……一切都是崭新的。
邱猎盘腿坐在地板上,旁边摆着一个才拆开来的快递箱,体积大得足以把她也装进去。她低着头、弓着背,正在阅读组装电脑椅的说明书,十分专注。
蒋屹舟坐在离她稍远的岛台旁,原本的岛台被当成了临时包裹存放点,堆满了邱猎一手采购的生活用品和小家具。她一手剪刀一手尼龙手套,正听从安排,把包裹一个一个地拆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过班的缘故,蒋屹舟竟然也学会了磨洋工,还掌握得相当出色。
虽然看起来干得很认真,但蒋屹舟的“工作效率”并不高,往往划一剪刀就要停下来一会儿,等把里面的东西拆出来,又要停一会儿。
蒋屹舟磨洋工的方式很独特,那就是转头看忙活得额头都冒了汗的邱猎,看她从一堆螺丝螺母里挑挑拣拣,找到正确的位置后,用螺丝刀一圈圈地拧进去,看着看着,她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起来。
邱猎在家里穿得简单,外面套了件宽松的白色毛衣,整个人被阳光笼罩着,逆光下,能看见毛衣上的绒线,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在蒋屹舟看来,现在的邱猎毛绒绒的,已经完全脱离了英国那种阴郁的、沉闷的氛围。
想到英国,蒋屹舟又不得不回想起一段狼狈的记忆。
当初她信誓旦旦地撕掉了蒋川行给她订的机票,一心想着去找邱猎,却得知邱猎想申请的学校就在英国,并且当时已经递交了申请。她不知道邱猎怎么攒的那么多钱,只知道对于银行卡都被停掉的自己来说,后面要用钱的地方还很多,花十万买一张头等舱机票实在有点奢侈。
于是她跑去机场,灰溜溜地补打了机票,比邱猎早两个月到了英国,又背着邱猎偷偷给她订了头等舱,因为订得时间早,她那张机票还不到五万。
打电话的时候,蒋屹舟还对着邱猎炫耀,自己一下子就省了好几万块钱。
在英国的一年时间里,蒋屹舟给自己的角色定位是“女朋友的陪读”,哪怕出去徒步,也要跟碰巧聊上几句的人介绍道:我女朋友在某某大学攻读戏剧影视文学硕士学位。英国于她而言很熟悉,脱离了工作、脱离了蒋川行、脱离了有关AURVISTA一切繁杂事务,蒋屹舟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她讨厌英国的天气,但也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能和邱猎一直这样在一起,那在英国生活也不错。
但人总要去完成自己的课题。
现在邱猎研究生毕业,跟一家能提供境外工签的影视公司签了合同,每周只有一两天需要去办公室,其他时间都可以居家办公,所以她要亲力亲为地布置书房的每一样家具,她正在组装的椅子就是其中之一。
这套房子就是之前蒋屹舟在路环岛住的那套,刚出事那会,蒋川行总是派人盯着她的动向,尤其在她撕了机票之后,更是疑神疑鬼,后来确认她上了那趟航班,才安下心来,只偶尔打听一下她在英国的情况。
一年多过去,蒋川行被遗产继承官司拖得焦头烂额,集团那边又总有让他应接不暇的突发事件,倒是让他对蒋屹舟的戒备心弱了很多,甚至不知道这次蒋屹舟偷偷回澳门的事。
用蒋屹舟的话说,这叫做“灯下黑”,越危险的地方往往越安全,不过玩笑归玩笑,她也没打算瞒蒋川行多久,他很快就会知道了。
原本邱猎的工作地点在港岛,提供的工作签证也仅限于港岛,但她深思过后,选择了跟那家影视公司在澳门的分部签劳动合同,也就把工作地点转移到了这边。
想到这里,蒋屹舟放下拆了一半的柔光灯快递,起身走到邱猎背后,蹲下身从背后环住她的腰,把脸埋在她肩上柔软的毛线里。
“谢谢。”阳光穿透她身上的布料,给皮肤带去暖意,也穿透了她闷着的声音,听起来如此清晰。
邱猎停下手上的动作,转头看了眼埋在颈侧的大型犬。
“谢谢你,”蒋屹舟又重复了一遍,她稍稍抬起头,把下巴轻轻搁在邱猎肩膀上,在她耳边轻声说,“我一直支持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没想到最后还是让你放弃了去港岛的机会。”
邱猎笑了笑,不置可否,转头亲了一下蒋屹舟的侧脸,继续拧她的最后几颗螺丝。
蒋屹舟把脑袋从左边肩膀换到右边,耍无赖似的伸长脖子,“这边也要。”
腰间的手不安分地动着,邱猎被她蹭得发痒,别扭地躲着,“你手别乱动!全是纸盒上的灰,我这可是白毛衣!”
蒋屹舟闻言,还真的低头仔细看了看,不太明显,但有几个地方确实灰了,她继续耍无赖,不管不顾地把邱猎的腰箍得更紧,“我再给你买一件,你要是实在喜欢,我就买十件、买一百件,保管你每次穿都雪白雪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