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这些日子,李祬个那小兔崽子不是一直在以『大义灭亲的形象示人吗?所图者,无非是把他和他老子切割开来。今天他独自一人带著群臣郊迎钦差,肯定是想在这齣戏上再加一码。只可惜那位钦差完全不吃他这一套!”具宏望向崔鸣吉,还朝他扬了扬脑袋。“这还不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確实有这种可能。”崔鸣吉轻轻点头以示回应。
“肯定是这样!”具宏眉飞色舞地说。“咱们绝不能让这对儿狗爷俩就这样顺利地切开来!现在有了这么一个种子埋在这里,就得想办法让它生根发芽!”
“这怕是不好。”崔鸣吉望向李倧,摇了摇头。
“为什么!?”具宏眼神一变,身子后仰。
崔鸣吉衝著具宏微微一笑:“仁甫兄觉得,皇上为什么要派这么一个钦差监护使到朝鲜来?”
“当然是兴师问罪啊!”具宏毫不犹豫地说。
“兴师问罪只是次要的。”崔鸣吉摆摆手,“皇上大费周章地从京师、山东、浙江调集重兵远洋朝鲜,归根到底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令我朝鲜与辽东各镇犄角相应,东西並进,犁庭扫穴!换句话说,兴师问罪本身,就只是皇上派兵监护朝鲜的抓手而已!”
“所以对於那位袁监护而言,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无疑是稳住国內的局势,然后儘可能地恢復生產、整军备战以策应辽东。对此有益的事情,他肯定乐见,而与此无干,甚至有害的,他也一定会想办法压制乃至遏止。”
崔鸣吉转头望向李倧,深吸一口气:
“阁下,您觉得在这一府六曹集体表忠,五卫一监平稳交权的情况下,那位袁监护会主动地捲入宗室斗爭,打击世子的地位吗?”
“我,我”李倧的瞳孔剧烈地震动了起来。“我觉得不会。”
“那要怎么办!”儘管具宏也觉得崔鸣吉的话很有道理,但他还是忍不住地激动了起来。“难不成就让那个小兔崽子平稳地度过这段时间,然后顺利掌权吗?”
“不!”崔鸣吉再一次斩钉截铁了起来。“我怀疑皇上有可能並不希望世子继位!”
“皇上?”李倧的眼里同时闪出了惊讶与急切。“你怎么知道皇上的心意!?”
“圣旨!”崔鸣吉语气渐渐地沉了下来。“今天这道圣旨的內容很微妙。”
“哪里微妙了?”李倧立刻追问,具宏也前倾身子凑了上来。
“朕绍膺天命抚临八极怀柔远仁德覆藩邦。”崔鸣吉垂下脑袋、扶著额头,飞快地背诵起了他在迎詔仪式结束之后,在城门边的告示墙上看见的圣旨抄本。
李倧和具宏虽然心里发急,但这时也只能静静地等待崔鸣吉念经一样地从圣旨原文里索引出那个所谓的微妙。
好在崔鸣吉少年天才,很快就回忆起了那段下给李祬的旨意:“。王世子李祬素无劣声,著即权摄国政,暂领八道军民事务。凡祭祀、朝贺大事,权用郡王典仪就是这里!”
“这哪里微妙了?”李倧没听出来,只觉得一阵灰心丧气。
“如果皇上有意让世子掌权,为什么不直接让他继位,而是让他权摄、暂领、权用。”崔鸣吉掰著手指,在灯影下连数出三个词来。“一个意思,有必要连说三次吗?”
“这未免也太牵强了点吧?”李倧轻笑了一下。
“如果只有这些確实有些牵强。”崔鸣吉透过光影凝视著李倧说。“但您想想,皇上让世子摄国的理由是什么?”
“王世子李祬”李倧想了想。“素无劣声?”
“对了!”崔鸣吉合掌道。“以往的圣旨,都是用素秉恭顺、世济忠贞这样的考语来作为册封的理由,但这回为什么又是『素无劣声呢?”
“这就是有待商榷啊!”具宏激动两眼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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