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时明点头,又笑道:“要不乾脆去问他本人吧。您知道他住在哪儿吗?”
“问他本人。”李凤翔想了想:“也好。没记错的话,他老应该住在大时雍坊那边的一家客栈,好像叫云什么。”
“大时雍坊。”高时明一怔:“该不会是云来客栈吧?”
“对对对,”李凤翔连连点头,“就是云来客栈。您怎么知道?”
“呵呵,”高时明乾笑两声,神色微妙:“户部的汪部堂也住在那儿。我真没想到,他俩竟恰巧在同一间客栈下榻。”
“他俩是一道进京的,”李凤翔淡然道,“可不得住一块儿吗。”
高时明愕然道。“南京、徐闻隔著五千里,还得坐船,他们怎么会一起进京?”
“这有什么奇怪的,路上碰见了唄。”李凤翔呵呵一笑:“召回张二先生的詔书去年就发出了,让汪部堂接掌户部的詔令却是今年二月下达的。一远一近,一早一晚,一快一慢。”李凤翔伸出双手,做出前后交错追及的动作,隨后两手一拍,打出“啪”的一声。“。就这么碰上了。”
“唔”高时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时,李凤翔的乾儿子李奉恩带著两个小黄门走了进来。这两个小黄门,一个用布裹著把手提著铜壶,另一个则用托盘端著两个空的瓷盏。而李奉恩自己则用另一个托盘端著一罐茶叶和一碟桂糕,来到李凤翔和高时明的身前。
李奉恩先放下桂糕,隨即闪开身位好让那个端托盘的小黄门上前放下茶盏。接著,李奉恩打开茶罐,拿起托盘里的木茶匙给李凤翔添了两茶匙茉莉茶,而后转向高时明:“高公公喜欢浓的还是淡的?”
“有劳你了,”高时明微笑頷首,“也要两匙吧。”
“您老客气。”青年宦官一边笑著说话,一边往高时明的茶盏里添了两匙茶叶。隨后,提壶的小黄门小心翼翼地走上来,为两个茶盏注满热水。
三人退下后,李凤翔挽住袖子拿起一块桂糕递给高时明:“这个新来的点心师傅很会做桂糕,油用得恰到好处,清甜不腻,您尝尝。”
“李总务您太客气了,”高时明接过糕点:“我自己来就好。”
“不,您自己不会来的。”李凤翔笑著摇头:“上次过来就是,给您上的糕点您是一块也没碰,怪生分的。”
高时明一怔,訕笑道:“正事要紧,就忘了嘛。”
“正事,哼。”李凤翔佯嗔道:“高公公这回的正事又是什么呢?”
“汪部堂,”高时明承情地咬了一口糕点,发现確实不错。“汪部堂来我正阳门支行了。”
“哦?”李凤翔拿著糕点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竟然是他先找到咱们这儿来了吗?”
高时明立刻听出了李凤翔言语中隱含的深意,忙问:“司礼监那边可是有什么交代?”
李凤翔点点头说:“司礼监派人过来叫咱们找个时间接触一下汪部堂。跟他谈谈票税的事情,探探他的口风。”
“什么时候?”高时明追问道。
“就是刚才,”李凤翔指了指刚才那个装票文的信封:“和那个命令一起送来的。”
“那您。”高时明呼出一口气,接著问:“预备著让谁去做这个事情?”
“当然是让安”李凤翔明显顿了一下,隨即像是要掩饰什么似的拿起桂糕咬了一口,“。让您去了。正阳门支行离户部最近。最近两个月,也是你们在给户部送银票。把差事交给正阳门支行再合適不过了。”
李凤翔言不由衷。他原本属意让安定门支行去和汪应蛟接触。毕竟在京里试点徵收票税,必定由顺天府署落实执行,而安定门支行就在顺天府署附近。將来政策落地,顺天府署收到银票,需要兑现,自然也是就近找安定门支行,而非跨越整个內城去正阳门。
不过,李凤翔听出了高时明语气中的急切。他不必细想便能猜到,高时明是想主导此事。李凤翔不介意顺水推舟卖个人情,更何况,汪应蛟已经主动找到正阳门支行了。若是再將差事交到安定门那边,反倒有可能得罪高时明。
李凤翔显然不愿意这么做。如今的高时明虽然是他的下属,但人家是主动降调过来的,非但算不得虎落平阳,反而是野心勃勃,未来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