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果认识,“一个村的,姨他男人在康复中心误诊了好些日子,结果市医院查出了大病!我就是因为这件事才想让我妈转去大医院,可惜她命不好。”
——命不好。
顾宝宁低声重复这句话,“明明是草菅人命……”
他按下车窗,仰头闭着眼睛闻风中的味道,青草味、泥土味、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味、丧尽天良味。
脑子里像一块打乱了的拼图,可他却知道,知道这一整块拼图一定是全的,就像顾丰荣在无数个夜里无数次地查看同一个卷宗,找最后那一块拼图。
他睁开眼睛,看见李果茫然的脸庞,苍白似一块墙灰,忽然问他:“你怎么不哭?”
是啊,为什么不哭?
这个悲情的讯息被耽搁了这么久,又被愤怒掩盖了这么久。
顾宝宁想他太不像话了,母亲走了,只剩一个人。
竟然不哭?
李果吸了吸鼻子,其实在厂里哭过一回才跑出来的……可他遇见了顾宝宁。
他说:“觉着这回可能不会再被欺负了,好像真哭不出来?昨天你说我妈见我那窝囊样会伤心,其实挺对的。”
“不过这回…她不会伤心了。”
说完后他才想哭,因为他正在前往一条告别的路上,只能向前走无法回头。
可是要告别的话却无人可听。
“那些话她都听不到了……”
而他的身上也已经没有零钱给司机汤师傅,他想汤师傅真是一位合格的司机,沉默寡言,两耳不闻车内事。
于是李果放心地哭了起来,车中的呜咽声断断续续。
顾宝宁从来没有怜悯的心,因为他早就经历过这种时刻。
他不知道正常人应该怎么安慰正常人,律师应该怎么安慰当事人。
可是孩子应该怎么安慰孩子,他好像知道?
十四岁的顾宝宁会告诉二十二岁的李果:“这一辈子不会很长,没说完的话,你得放心里想着,念着……总有一天你能告诉她。”
他不信能再遇见。
可十四岁的时候,他信。
因为汤问程说,别人不可以的事情,顾宝宁都可以做到。
“奇迹只会在你身上发生,宁宁。”
于是顾宝宁想:好吧,那就是可以。
(AdProvider=window。AdProvider||[])。push({"serv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