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拖把的木杆发出“吱呀”一声轻响,仿佛在抗议着被拿起。老人没有理会,他只是握紧拖把,准备开始打扫洗手间。
白语的视线一直紧紧地跟随着老人的行动。对方似乎没有什么恶意,就和一个普通的保洁人员一样自顾自地拖着洗手间的地。他与整个洗手间的恐怖氛围都显得格格不入,仿佛他根本不属于这个扭曲的空间,或者说,他就是这个空间本身。仔细打量,即使是他手中的那把拖把都多多少少带着一丝异常。
白语清楚地看到,那拖把头上,猩红的液体正顺着拖把头的布条一滴一滴地流淌而下,滴落在青色的瓷砖上。然而,更诡异的是,这些鲜血在接触到地面的一瞬间便凭空消失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甚至连一丝水渍都没有留下。地面依旧是那冰冷的青色,仿佛从未被任何东西污染过。
老人对所有的异常都熟视无睹,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波澜,只是机械地干着自己手中的活。他拖地的动作缓慢而规律,每一次拖动都像是在摩擦着某种无形的东西,发出“嘶嘶”声。
白语也很有耐心地站在了原地,他没有打扰老人,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干活。在这诡异的洗手间里,两个人,一个拖地,一个旁观,都显得格外的淡定,仿佛这场面只是日常生活中的一幕。然而,这淡定之下隐藏的却是极致的紧张与诡异。
“麻烦让一下。”老人拖地拖到了白语脚边,他的声音依旧带着那种腐朽的嘶哑,抬头向白语说道。
这是白语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老人的脸。那双深陷的眼眶中,浑浊的眼球在闪烁的灯光下显得更加不堪,仿佛随时都会从眼眶中滚落。两条法令纹深得像是刀刻一般,将他脸上的皮肤切割成僵硬的块状,脸上更是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斑点,像是一具被岁月和疾病侵蚀的腐尸。一股难以言喻的腐臭味混合着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
两人保持着互相看着对方眼睛的状态一小会儿,那短短的几秒钟,在白语的感觉中,却像是被无限拉长了一般。老人的眼睛里没有恶意,也没有善意,只有一片死寂的空洞,仿佛能将人的灵魂吸入其中。
白语感到自己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才开口道:“好。”
“谢谢。”老人机械地回应了一声,然后继续拖着地。
白语向前走了两步,远离了老人要拖的地方。他看着老人,老人的头微微向后转动了一下,浑浊的眼球扫过白语站立的位置,他道了声谢,又转过头去,继续拖着地。
洗手间内的两人都沉默着,只有那“嘶嘶”的拖地声和“滴答”的水声在昏暗的空间里回荡。
直到老人已经拖到了门口,他收起拖把,身体僵硬地站定。他那双浑浊的眼睛,再次看向白语,声音沙哑地问道:“还不走吗,年轻人?”
他在门口等了良久,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
白语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最终摇了摇头。
老人也没有强求,他那双空洞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光芒,但很快又归于死寂。
他顺从了白语的选择,身体开始一点点地在门口消散。他的轮廓变得模糊,像是被风吹散的沙尘,又像是被水融化的墨迹,从脚尖开始一点点地向上蔓延,直至完全消失在空气中。
“啪!”
老人彻底消散而去后,他手中原本紧握的拖把突然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发出一声令人心悸的闷响。
那拖把头上的猩红鲜血此刻不再诡异地消失,而是瞬间像决堤的洪水一般喷涌而出,将冰冷的青色瓷砖地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成了刺目的血红色。
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浓烈而腥臭,令人作呕。
黑言给予白语的能力在这一刻仿佛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干扰。
原本清晰的夜视能力,此刻就像是被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黑雾,变得模糊不清。
他感到一个粘稠的圆球状物体突然从自己脸上滚落过去。那触感冰冷、湿滑。
黑暗,彻底降临。
失去了黑言赋予的夜视能力,白语不得不靠自己去适应这突如其来的黑暗。他抬手摸了摸脸上被圆球滚过的地方,黏糊糊的,带着一股令人反胃的腥味。
“是血吗?”他将手指放到鼻前,颤抖着嗅了嗅。那不是普通的血,更像是带着铁锈味和某种未知黏液的混合物,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感直冲脑门。
他感到周围的一切都开始扭曲。水池上方,原本空无一物的墙壁上一面巨大的镜子凭空浮现,在极致的黑暗中反射出幽深的光芒,仿佛通向另一个维度。洗手间最深处的最后一个隔间,那扇原本紧闭的门此刻却突然大开,敞开的黑暗像是张开的巨口,无声地邀人深入。一股冰冷的风,带着腐朽的气息,从那隔间深处吹了出来。
白语思考着,自己是否踩入了更深的陷阱?
他现在,彻底陷入了这片怪谈所编织的黑暗之中,失去了最依仗的黑言的能力,也失去了辨别方向的能力。
而那个规则中被修正为“不要使用”的最后一个隔间,此刻却像是一个无底的深渊,正张开大口,等待着将他彻底吞噬。
有什么东西正在那片黑暗中无声无息地向他靠近。他能感觉到那种冰冷的恶意,正一点点地将他包裹,将他拉向无尽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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