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一双眼睛,也不是几双眼睛。而是成千上万,来自四面八方,密密麻麻的视线,像冰冷的虫子一样爬满了她的每一寸皮肤。
她想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紧接着,奇怪的声音响起。那是一种研磨声,像是巨大的石磨在碾压着数不清的骨骼,又像是无数人正用被沙砾填满的喉咙发出痛苦而沙哑的呻吟。那声音钻进她的耳朵,啃噬着她的理智。
就在她即将被这恐怖的感官体验逼疯时,她在黑暗中“看”到了一座塔的轮廓。
它高耸入云,仿佛连接着这片黑暗的起始与终结。但它不是静止的。陆月琦能清晰地“看”到,那座塔的表面,在极其缓慢地……蠕动着。
构成它的不是砖石,而是无数张扭曲痛苦的人脸,和无数只交错缠绕的手臂徒劳地向外抓取着。
每一张脸都在无声地呐喊,每一只手臂都在绝望地挣扎。
“咚咚咚。”
急促而有力的敲门声将陆月琦从恐怖的回忆中惊醒。她浑身一颤,像一只受惊的鸟。
“是我,白语。”
门外传来那个熟悉而沉静的声音,陆月琦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过去拉开了门。
看到白语那张虽然苍白但却能带给她无比安全感的脸,女孩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眼眶一红,险些哭出来:“白语……”
白语的表情异常严肃,他走进房间,直接将那本古旧的日记放在了桌上。
“把你的梦,能想起来的所有细节,全部告诉我。”他的语气几乎不带一丝温度。
陆月琦被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但她能感觉到,白语的严肃并非针对她,而是源于某种巨大的压力。
她不敢怠慢,强忍着内心的恐惧,将昨晚那个恐怖的梦境一五一十地描述了出来。
从被无数视线注视的感觉,到研磨骨骼般的噪音,再到那座由人脸和手臂构成的蠕动高塔。
白语静静地听着,面沉如水。
陆月琦的描述与黑言那充满艺术腔调的解读形成了令人不寒而栗的印证。
“梦里,还有其他东西吗?比如,有没有人对你说话?”白语的目光锐利如刀,紧紧地盯着她。
陆月琦的身体猛地一抖,脸色变得惨白。
“有……”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很温柔,一直在我的脑海里回响。她……她在呼唤我……”
“她叫什么?或者,她说了什么?”
“她没有说名字……”陆月琦努力地回忆着,恐惧让她的思维变得混乱,“她只是在不断地重复……‘来吧,登上塔顶’……‘来吧,成为永恒的一部分’……‘来吧,瑶……在等你’……”
瑶!
白语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立刻翻开日记,快速地浏览着。终于,在日记的后半部分,他找到了几段被墨水污染得有些模糊的记录。
“……今日再闻神谕,瑶之声,如天籁……她许诺我永恒,许诺我一窥‘门’后之真理……”
“……祭品已备,我将以血肉为阶,恭迎瑶之降临……”
“……她不是神,她是引路人……通往那座伟大的、活着的丰碑……”
线索在这一刻被完全串联了起来。
陆月琦的外公,那个可悲的追求者,他所信仰的并非什么神祇,而是一个名为“瑶”的“引路人”。
这个“瑶”的任务,就是引诱更多像他一样的灵魂成为“万首之塔”的一部分。而现在,这个任务通过血脉的联系和日记的“印记”,延续到了陆月琦的身上。
白语合上日记,看向眼前这个因恐惧而瑟瑟发抖的女孩。简单的保护已经毫无意义。藏起来是没用的,那座塔的“视线”已经锁定了她。
想活下去,只有一个办法。
“穿上外套,跟我走。”白语的声音不容置疑。
“去……去哪里?”
“去一个能让你活下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