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长冷冷地看着他。
她将那杯药举到他面前,声音提高了几分:“十二号,你想去‘静思室’待一会儿吗?”
“静思室”三个字像是一句拥有魔力的咒语。男人那刚刚燃起的愤怒火焰瞬间被一盆冰水浇灭。他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眼神里的愤怒迅速被一种更深的恐惧所取代。
他不再反抗,像一个听话的孩子一样乖乖地接过药杯,将那杯绿色的液体一饮而尽。
喝下药后,他眼神里的最后一丝神采也消失了,重新变回了麻木的空壳,再次开始了永无止境的堆迭游戏。
白语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很显然,这座精神病院里存在着一套奖惩分明的“规则”。
只有合作的病人可以在活动室里进行这些无意义的“自由活动”,而不合作的则会被关进那个听起来就无比恐怖的“静思室”。
护士长如同一个巡视领地的女王,挨个为那些“病人”分发药物。她的行为精准高效,不带一丝多余的情感。
白语知道自己必须想办法避开下一次“喂药”,否则,他迟早会因为药物的累积效应而彻底失去思考能力。
他的目光开始在房间里游移,寻找着可能的线索和突破口。
他开始仔细地观察那些病人的行为。
那个画漩涡的女人,那个念叨轮子的小男孩……他们的行为背后是否也隐藏着什么信息?
突然,他的目光被一个坐在最角落里的病人吸引了。
那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他和其他病人不同,他没有进行任何“活动”。
那人紧紧地抱着膝盖,将自己的脸深深地埋在臂弯里,一动不动,仿佛一座绝望的雕塑。
他身上散发出的拒绝与整个世界交流的孤绝气息让他在一群行尸走肉中显得格外“另类”。
白语的药物眩晕感越来越强,但他还是强迫自己站起身,装作梦游般朝着那个年轻人挪了过去。
他走到年轻人身边缓缓地坐下。
那年轻人对他的到来没有任何反应,依旧保持着那个自我封闭的姿势。
白语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他用眼角的余光瞥向了年轻人身旁的地板。
在地板的灰尘中,他看到了一道用指甲刻画出来的极其隐晦的痕迹。
那痕迹的线条扭曲而又复杂,由许多不规则的线条交织而成,看起来既像一只紧闭的眼睛,又像一个扭曲的漩涡。
是“万首之塔”的印记!
白语的心脏猛地一缩。
这个年轻人……就是阮博?
他被同化了,但他凭借着自己强大的意志力在被彻底吞噬前留下了最后的线索,并用自我封闭的姿态来抵抗着这个世界的侵蚀。
就在白语准备想办法尝试与他进行接触时。
那个分发完药物的护士长正朝着这个角落走了过来。
她的目光已经锁定在了白语这个“不合群”的病人身上。
……
一门之隔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门内,是充满了虚伪秩序和麻木绝望的“表世界”。
门外,则是被真实破败和痛苦记忆所充斥的“里世界”。
陆月琦就潜伏在这个“里世界”的黑暗之中,像一只屏住呼吸的猫,透过门上一块破损后用木板草草钉住的缝隙窥视着门内的景象。
她的心正被复杂的情绪反复地撕扯着。
她找到了。
她终于找到了白语。
然而,她看到的却不是那个永远冷静、永远强大的、能为她撑起一片天的白语。